一年后,江南,临安。
「杠上开花!清一色!给钱给钱!」
我将面前的牌九猛地一推,叉着腰,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三娘你这手气,真是邪了门了!」对面的张大娘拍着大腿,一边数着铜板一边摇头。
「那可不,」我得意地将赢来的钗环首饰揽进自己的小匣子,「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这都得意一年了,可见当初被伤得有多深。」
周围的大娘们都笑了起来。
她们只知道我是从北方来的富庶寡妇,夫家姓「王」,所以我自称「王三娘」。她们不知道,我口中那个早死的「前夫」,此刻正在京城里,是权倾朝野的靖北王。
离开京城后,我用「闻声阁」的资金在江南开了分号,茶楼、酒肆、绸缎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不再是那个被困在王府后院的姜月初,我是临安城里呼风唤雨的姜三娘。
这日子,才叫快活。
正当我准备再战三百回合时,小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因为太过慌乱,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在牌桌上,哗啦啦,我刚码好的牌瞬间乱了套。
「主子!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
我正心疼我那手好牌,没好气地挥挥手:「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打扰我赢钱。」
「主主子……」小环快哭了,「您快去看看吧,您看了……就没心情打牌了。」
看她这副模样,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狐疑地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这不大的小院,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身着玄甲、手持长戟的兵士。那肃杀的气势,那熟悉的制式,不是靖北王府的亲兵,又是谁?
为首的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身形挺拔如松,一年不见,他脸部的轮廓愈发冷硬,眉眼间的锋利几乎要化为实质。
不是裴时砚,又是谁。
我拉着小环,飞快地退回院内,关上大门。
「他怎么找来的?」我咬着牙,心乱如麻。我自问行踪隐秘,这一年来从未与京城有任何直接联系。
「主子,怎么办?是从前门突围,还是……还是后门那个狗洞……」
小环话音未落,院门被「叩叩」敲响。
紧接着,裴时砚那熟悉到让我憎恶的声音,隔着门板幽幽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姜月初,你这三亩地的小院,本王带了三千亲兵。你就算是肋生双翼,也飞不出去。」
「狗男人!」我低声咒骂。
门外的人仿佛听见了,轻笑一声:「想骂就打开门骂,隔着门,算什么本事?」
激我?
我心头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猛地拉开院门,与他四目相对。
他翻身下马,缓步向我走来,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最后皱起了眉,语气里满是嫌弃:「一年不见,怎么黑成这样?看来江南的水土,不怎么养人。」
我气笑了:「我黑?我还没说你丑呢,你还好意思说我黑?裴时砚,你到底长了几张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所以,你是因为吃醋,才诈死逃走的?」他忽然凑近,低声问道,语气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