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用力,钞票被一点点揉皱,捏成一团,再用力攥紧。然后,我手臂猛地一扬,那个红色的纸团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啪嗒”一声,精准地落进了散发着馊臭味的绿色垃圾桶里。
去他妈的西装。去他妈的准女主角。
夜风灌进我敞开的旧工装领口,冰冷刺骨,却意外地让脑子里那股烧灼的怒火平息了些许。我抬头看了看城市被霓虹灯染红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尾气和尘埃的空气,拖着那个装满“过去”的编织袋,头也不回地没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半个月后,我已经在城西另一片更拥挤、更嘈杂的工地上扛钢筋了。这里的工头更抠门,活儿更重,烟尘更大,汗水糊在脸上,能搓下泥条子。中午休息哨一吹,工友们吆喝着冲向饭棚抢那寡淡的大锅菜,我累得够呛,找了个背阴的水泥管,靠着坐下,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熟悉的冷馒头,还有半瓶早上灌的凉白开。
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凉水,冲下嘴里干涩的馒头屑。正靠着冰冷的管壁喘气,兜里的破手机又震了。掏出来一看,是苏晚的朋友圈更新提示。屏幕有点裂,但不妨碍看清那张照片。
碧海蓝天,白色的豪华游艇甲板。苏晚穿着件小得只能勉强遮住重点部位的亮片比基尼,像条刚出水的银鱼,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牙齿白得晃眼。她整个人几乎贴在旁边那个油腻腻的啤酒肚上,正是那位王导王振国。王导的手,肥短的手指戴着个硕大的金戒指,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揽着她光溜溜的腰,另一只手还举着杯红酒,对着镜头咧着嘴笑,几缕稀疏的头发被海风吹得贴在油亮的脑门上。
配图的文字更是淬了毒:
“海阔天空,未来可期!远离那些只会在泥潭里打滚、注定发烂发臭的垃圾,才能拥抱真正的人生巅峰!开机在即,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爱心】【爱心】【太阳】”
文字下面,是几个共同好友小心翼翼的点赞和虚伪的吹捧评论:
“哇!晚姐太美了!王导好福气!”
“开机大吉!晚姐这气质,女主非你莫属!”
“风景美,人更美!某些人看了估计得酸死吧哈哈!”
“某些人”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无比地扎在我眼皮子上。阳光透过破裂的手机屏幕,灼得眼睛生疼。我死死盯着那照片里苏晚得意忘形的笑脸,还有王振国那只肥腻腻的手,胃里刚咽下去的冷馒头和凉水开始翻江倒海。
发烂发臭?垃圾?
我猛地仰头,把瓶子里剩下的凉水一股脑全灌进喉咙,冰冷的液体冲刷着食道,压下那股翻腾的恶心和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暴戾。手指因为用力,指关节捏得泛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倒映出我此刻的脸——胡子拉碴,汗水和灰尘在脸上糊成一道道深灰色的沟壑,眼睛里却烧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我把手机狠狠摁灭,塞回裤兜。站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沾的水泥灰,抬头看了看头顶被钢筋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天空。巨大的塔吊臂在视野里缓缓移动,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某种巨兽压抑的喘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突然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冲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疲惫。我活动了一下被钢筋压得有些僵硬的肩膀,骨头发出几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