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口喝着水,努力聚焦视线打量他。他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不到三十岁,眉眼清秀,戴着无框眼镜,气质干净儒雅。
“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我迟疑地开口,声音沙哑。
沈廷钧记录数据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笑容不变:“记忆移植是很奇妙的过程,有时会激活一些受体自身的深层记忆,或者产生一些短暂的混淆。别担心,通常几天后会自然平复。”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语气专业而令人信服。
但我心底的疑虑并未消除。那些混乱的痛苦碎片太过真实,尤其是爆炸声和那个昏暗房间的影像…
“陈默…他的记忆…”我试探着问,“真的都移植给我了吗?”
“我们尽可能完整地提取和植入了陈明先生捐赠的所有记忆数据。”沈廷钧的语气十分肯定,“这些记忆会成为你的一部分,帮助你延续与他的情感联结。这也是他对你最后的馈赠。”
“陈明?”我猛地抓住这个词,“你叫他陈明?”
陈默是陈默,他从来不用“陈明”这个本名,他说不喜欢,觉得太普通。
沈廷镜的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但很快被掩饰过去:“抱歉,口误。是陈默先生。你知道,病历和档案上通常记录法定姓名。”
这个解释听起来也合理。
但我心中的不安却扩大了。一个专业的医生,会在这种时候对捐赠者名字口误?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位六十岁左右、气质威严的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护士。正是手术前我见过的主刀医生陆炳文。
“林小姐感觉如何?”陆医生声音沉稳,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检查了我的瞳孔反应和床边的监测仪数据。
“头很晕,还有点恶心。”我老实回答,略去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
“正常反应。记忆移植是对大脑神经网络的一次重大干预和重塑,需要时间适应和整合。”陆医生拿起病历夹写着什么,“接下来一周是关键恢复期,你需要留院观察。我们会监测你的记忆融合情况,确保移植效果最大化。”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记住,如果回忆起任何…不同寻常的内容,或者感到情绪剧烈波动,必须立刻告知我们。这非常重要,关系到移植的最终成败,也关系到你的心理健康。”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那些“不同寻常”的,已经被你们的手术“镇压”下去了。
陆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护士离开了。沈廷钧留下又观察了我一会儿。
“试着回忆一些与陈默先生有关的愉快小事,”他建议道,“从简单的片段开始,就像…嗯,比如一起吃饭的场景?”
我闭上眼,努力忽略那些让我不安的疑虑,尝试调动“新”的记忆。
果然,几个清晰的用餐画面立刻浮现出来。
我们在一家需要排长队的网红面馆,共享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他辣得满头是汗,还坚持说好吃;
他在我生日时笨拙地烤糊了一个蛋糕,奶油抹得歪歪扭扭,却得意地插上蜡烛;
我们挤在狭小的厨房里一起包饺子,面粉弄得彼此满脸…
画面温暖,细节生动,甚至连当时满足和欢笑的情绪都一并复苏,感染着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