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漱完口,把妈妈给的煮鸡蛋塞进书包。鸡蛋是凉的,弟弟的那个是热的——妈妈总说“男孩要吃热的,不然长不高”,可我也是她的孩子啊。
教室里,顾屿的抽屉还是满满的。他好像永远没压力,课间还能跟同学打闹,把篮球在手里转着玩;晚自习前会从抽屉里掏出面包,分给周围的人,连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都能拿到。有次他递了我一个肉松面包,还是热的,我攥在手里,直到面包凉了都没敢吃——我怕吃完了,他就不跟我分享了,怕这一点点甜,也会被收走。
“单辰,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陈佳佳看着我反复摆笔,把笔杆都快捏变形了,笑着问,“每次看你摆东西,我都觉得特治愈,比看那些解压视频还管用。你看我这桌,乱得跟战场似的,也没见你帮我整整?”
我赶紧把笔放下,摇摇头,手指抠着课本边角:“没有,就是习惯了。”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对劲,可我不敢说。我怕别人觉得我奇怪,更怕他们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法说,没法说小时候那个昏暗的房间,没法说那只冷得发颤的手,没法说我总觉得“乱了就会有坏事发生”。
高考前一周,学校组织了最后一次模拟考。我考砸了,数学最后两道大题没写出来,英语听力还错了好几个。妈妈接到班主任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做饭,挂了电话就把铲子往灶台上一摔,冲我吼:“单辰!你怎么这么没用?我供你读书容易吗?每天给你做饭洗衣,你就考这点分?你弟弟这次模拟考都比你好!他才上初中!”
我蹲在地上捡被她摔在地上的卷子,眼泪掉在卷子上,晕开了墨迹。弟弟在旁边幸灾乐祸,手里还玩着我给他买的玩具车:“姐,你是不是笨啊,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我要是上高中,肯定比你考得好。”
妈妈没说他,反而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还是我儿子聪明,不像你姐,白吃这么多年饭。”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夜。书包里的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我摆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得确认铅笔尖是朝左的,身份证照片是正的,不然就睡不着。窗外的天从黑变亮,我眼睛都熬红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高考那两天,天特别热,太阳晒得柏油路都快化了。我走进考场的时候,看见顾屿在前面排队,他穿着件白色T恤,额头上有点汗,看见我,冲我笑了笑:“加油啊,单辰,考完咱们就能解放了。”
我点点头,心脏跳得飞快,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两天,我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全靠顾屿之前给我的糖撑着——我把糖纸放在笔袋里,想放弃的时候,就摸一摸,好像他在身边陪着我一样。
高考结束的那天,全班聚餐。饭店里闹哄哄的,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抱着老师说谢谢。顾屿坐在我对面,跟旁边的男生说他要去西部的重点大学,学计算机,“那边空气好,还能看雪山”。我心里一动,西部——那是个很远的地方,坐火车得十几个小时,可只要能跟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好像也没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