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
他们要我留的体面,就是像个真正的罪人一样,带着洗刷不掉的污名,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无声无息地滚蛋。葬送掉为之奋斗了二十多年的未来,成为他们庞大机器运转失灵时,被随手丢弃、用来平息客户怒火的、最微不足道的那颗螺丝钉。
**凭什么?**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猛地从肺腑最深处炸开,瞬间冲散了那灭顶的绝望和眩晕。像沉入冰海濒死的人,触到了海底最坚硬的礁石。
**监控?**
那晚……那晚办公室的监控……
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上周,行政部发过群邮,通知十六楼A区部分监控线路老化维修,预计工期三天。那三天,正是鼎峰项目最后冲刺、疯狂加班的时段!A区那关键的几个摄像头,包括对着我工位和通往张薇办公室过道的那个,一直显示是离线状态!维修的黄色警示牌,就贴在摄像头下方!
王振涛说“监控录像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地证明只有我在?一个正处于维修期、理应没有记录的摄像头,如何“清清楚楚”?
除非……那监控线路,坏得恰到好处!或者,根本就没坏!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比这办公楼的中央空调还要刺骨百倍。
**原始邮件!**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猛地俯下身,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不听使唤。黑暗中,我摸索着按下主机箱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物理开关——那是我自己加装的一个微型加密移动硬盘的弹出键。
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一个比U盘大不了多少的黑色金属块,带着冰凉的触感,落入手心。我紧紧攥住它,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是攥住了足以焚毁整个地狱的火焰!
备份。从踏入盈科的第一天起,因为听过太多前辈隐晦的告诫,因为目睹过太多实习生无声无息的“消失”,我就养成了一个近乎偏执的习惯:所有经我手发出的邮件、接收的文件、哪怕是聊天记录里的关键信息,只要涉及工作指令和成果交付,我都会在发送或确认的同时,立刻用这台个人加密设备,额外备份一份原始记录!包括邮件正文、附件、时间戳、发件人收件人信息……所有原始数据!这个习惯,带教张薇知道一点皮毛,只当是我“过度谨慎”、“缺乏安全感”的新人通病,曾带着一丝不屑的调侃提过两句。王振涛?他恐怕从未正眼看过我这个实习生。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黑暗中,我死死攥着这枚小小的硬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它冰凉、坚硬、沉甸甸的,像一个浓缩了所有背叛与算计的黑色方块。那里面,安静地躺着过去几个月里,我经手过的所有项目的原始通信记录,尤其是鼎峰项目的每一个环节——张薇深夜发来的措辞模糊却不容置疑的修改指令邮件(“客户要求,按附件修改核心条款,速度!”);她语音通话里不耐烦的催促(“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改,法条我比你熟!”);她最终审核确认后回复的“OK”邮件;甚至包括那天凌晨,她发给我的最后一条微信语音,背景音里还隐约传来酒吧的嘈杂音乐和她微醺的语调:“小林啊…那个…鼎峰V7.2的扫描件…你…你签好字上传系统就行…我明天…哦不…今天晚点再看…辛苦啦…” 时间戳清晰地定格在凌晨一点四十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