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从屋里的木柜里摸出个蓝布包,里面装着黄符、朱砂、一支狼毫笔,还有一枚铜铃。黄符是他前几天刚画的,用的是黄表纸,裁得方方正正,上面的符文一笔一划都很规整;朱砂是去年从镇上的法器店买的,红得发亮,装在个陶瓷小罐里;铜铃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八卦图案,摇起来声音清脆,能穿透雾气。这是他走夜路时必备的家当,跟着他快四十年了。
“走吧。” 陈守一把布包揣进怀里,手里握着桃木剑,率先往河边走。翠兰赶紧跟上,脚步有些踉跄,泥地太滑,她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陈守一伸手扶了一把。
两人踩着泥泞往河边走,雨还没停,远处的山坳里飘着雾,把村子裹得朦朦胧胧。路过李家院时,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撕心裂肺的,隔着雨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李婆子抱着孙子小虎在门口跺脚,看见陈守一,像是见了救星,赶紧迎上来:“道长,您可来了!快给我家小虎看看,这孩子从昨儿夜里就哭,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拉他的手,今早我一看,他手腕上还有圈青痕呢!”
小虎大概三四岁,穿着件小花棉袄,脸涨得通红,哭得嗓子都哑了,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李婆子的衣领,眼睛闭着,嘴里喃喃地喊:“别拉我…… 别拉我……”
陈守一蹲下来,轻轻掀开小虎的袖口。果然,孩子细瘦的手腕上有圈淡青色的印子,像被人用绳子勒过似的,印子很规整,不像是被树枝刮的,也不像是自己抓的。他摸出张黄符,用指甲蘸了点唾沫,在符上轻轻划了道痕 —— 这是师父教他的法子,用阳气激活符上的符文,然后把黄符贴在小虎的手腕上。
“别怕,” 他对着孩子笑了笑,声音放轻,像哄自家孙子似的,“一会儿就好了,睡一觉起来,什么都没了。”
黄符刚贴在小虎的皮肤上,孩子的哭声就渐渐小了,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没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李婆子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往陈守一手里塞了个布包:“道长,这是我刚蒸的米糕,红糖馅的,您拿着垫垫肚子,别饿着了。”
陈守一没推辞,把米糕揣进怀里。他知道村里人的规矩,帮了忙总得收下点东西,不然下次再有事,人家反倒不好意思来寻他了。以前师父总说,乡里乡亲的,别讲那么多虚礼,吃口热乎饭,拿块米糕,都是心意,收下了,心里才踏实。
再往前走,就到了玉带河边。雨把河面打得满是碎纹,风一吹,带着股水腥气,还夹杂着芦苇的清香。老码头的青石板露在水面上,上面果然放着根棕褐色的牛绳,绳头打着个结,挂着片巴掌大的蓝布,布角还在滴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蓝布的边缘有些磨损,上面绣着朵小小的栀子花 —— 这是当年秀莲最喜欢的花,村里老人都记得。
陈守一蹲在石板上,指尖碰了碰那片蓝布,冰凉的,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他摸出铜铃,轻轻晃了晃。“叮铃 —— 叮铃 ——” 铃声在雨里飘得很远,穿透了雾气,河面的碎纹突然停了一下,像是被冻住了似的,连雨滴落在水面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他又从布包里掏出朱砂罐,打开盖子,用狼毫笔蘸了点朱砂,在石板上画了道 “镇水符”。朱砂刚触到湿滑的石板,就渗进了石缝里,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像条小蛇,趴在青石板上。画符的时候,他的手很稳,一笔都没歪 —— 这是师父教他的基本功,画符时心要静,不能有杂念,不然符就没了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