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切换,是焚烧现场的远景。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枯黄的土地,浓烟滚滚上升,扭曲空气。穿着密封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像外星机器人一样在火场周围移动。一切看起来高效、科学、充满秩序的力量。
但我鼻腔深处那刚刚被药物压制下去的、残存的细微悸动,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我叫陈星,一名生物传感记录员,或者说,曾经是。现在,我和这座城市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一样,是蒿草的俘虏,是季节性过敏性鼻炎和咆哮哮喘的资深患者。我们的人生被一种卑微的植物切割成了两半:过敏季,和等待过敏季到来的季节。
我的工作间兼住所,是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单身公寓,空气净化器二十四小时开着,发出单调的白噪音。四壁光秃,没有任何可能积灰的装饰。除了必要的生活物品,最多的就是各种型号的过敏药物、鼻腔冲洗器、以及一台老旧但灵敏度极高的个人环境监测仪。它正闪烁着柔和的绿光,显示着室内过敏原浓度维持在“安全”阈值以下——这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桌上的通讯器闪烁起来,是加密频道。我叹了口气,接通。
“陈星?”一个略显急躁的声音响起,是李维,我以前研究所的同事,少数几个知道我还对蒿草抱着“非主流”兴趣的人。“反馈数据收到了吗?”
“刚收到。正在处理。”我瞥了一眼屏幕上刚刚传输完毕的数据包。李维现在为政府的环境监测部门工作,但私下里,他偶尔会给我发一些“不太合规”的原始监测数据,美其名曰“发挥余热”。官方报告总是乐观的,但他知道我想看的是那些被平滑掉的波动,被忽略的异常值。
“这次的有点意思,是从上风向那个新焚烧点顺风采集的。”李维的声音压低了些,“读数波动很奇怪,不像单纯的残留……倒像是……强化了。你看看就知道了。对了,最近举报有奖励,奖金挺高,你那边要是发现没登记的蒿草点……”
“知道了。”我打断他,“有发现会告诉你。”
挂断通讯,我点开数据包。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字流淌而过。我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几个关键指标上:空气中蒿草花粉颗粒浓度、特定致敏蛋白(Amb a 1)的分布密度、以及一些次要过敏原的关联数据。
官方报告只会显示一个随时间推移而下降的平均浓度曲线,符合预期。但李维给我的原始数据却揭示了另一幅图景:在焚烧作业开始后的几个小时内,下风向区域的某些过敏原指标非但没有立刻降低,反而出现了数次尖锐的、异常的峰值。其浓度瞬间甚至超过了焚烧前的背景值。就像……就像火焰和高温非但没有毁灭它们,反而在瞬间将那些毒素提纯、激活、然后借着热空气的对流,把它们抛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种异常峰值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就会被大面积扩散稀释所掩盖,在官方取平均值做报告时,很容易就被忽略掉。
但我注意到了。不止一次。
我调出过去几周收集的类似异常数据,将它们与同一时间段内市政发布的“因过敏就诊人次”进行叠加对比。一个模糊但确实存在的相关性浮现出来:每次大规模焚烧作业后的一两天内,医院急诊科接收的严重过敏反应、特别是哮喘急性发作的病例,会出现一个小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