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秦屿。那个冷漠又强大的投资人。他为什么资助这个项目?他那句“有点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随时因为我的“不合格”而撤资?
这种不安,在两周后的一次项目进展汇报会上达到了顶峰。
秦屿竟然真的来了。依旧是一身昂贵西装,与这间简陋的办公室格格不入。他坐在角落,面无表情地听着李主任热情洋溢地介绍项目成果,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偶尔指尖滑动,像是在记录什么。
轮到我汇报具体执行细节时,我深吸一口气,尽量条理清晰。说到如何克服困难,联系到一位退休的IT老教授来给老人们讲防诈骗课;说到如何耐心说服一位固执的爷爷尝试使用移动支付……
我能感觉到秦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没有温度,像扫描仪,让我莫名紧张,语速不自觉地加快。
汇报结束。李主任和其他同事都给予了肯定。
秦屿放下平板,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数据维度太单一。只有参与人数、活动场次这些基础指标。用户满意度?技能掌握度的量化追踪?长期行为改变率?这些关键数据呢?”
李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秦总,我们主要是看老人的反馈和实际效果,这些量化起来可能……”
“没有量化,就无法评估真实效果,无法优化迭代,更无法说服后续投资。”秦屿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深瞳’系统有一个公益版块评估模型,稍后我让助理发给你们。后续汇报,我需要看到数据支撑。”
又是“深瞳”!又是数据!
我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冒了上来,几乎脱口而出:“秦总,有些效果是数据体现不出来的!比如王奶奶第一次和她孙子视频通话时哭了,比如李爷爷现在能自己网上挂号不用大清早去医院排长队了!这些‘幸福感’和‘便利性’,您的模型能打分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又来了!我又在顶撞他!
李主任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
秦屿抬眼看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幸福感’和‘便利性’无法度量,但‘视频通话频率’、‘线上挂号成功率’可以。苏女士,感性和理性并不冲突。缺乏数据支持的‘感觉’,在资源有限的现实世界里,往往缺乏说服力和可持续性。”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模型下周到位。希望下次能看到更专业的汇报。”
他离开后,办公室一片低气压。
李主任叹了口气,安慰我:“小苏,别往心里去。秦总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他肯投钱,肯给方向,总是好的。”
我点点头,心里却堵得难受。
他说的有道理吗?有。公益也需要效率,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为什么他的话,总让我觉得那么憋屈?仿佛一切温暖和意义,都必须被拆解成冰冷的数据点才有价值?
晚上回到家,我鬼使神差地搜索了“深瞳系统公益评估模型”。
跳出来的介绍文章专业而冰冷,充斥着各种指标、权重、算法逻辑。它试图将人的情感、社会的复杂性,都压缩进一个个数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