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旧宅的灯影
秋末的风像未曾痊愈的伤口，呼啸穿过城市边缘的林间小路。夜色刚降，陆薇便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看着窗外的路灯一路稀疏下去。她抬腕——22:15。图书馆今晚值班到八点半，本可直接回家，却因那份突兀出现的旧档案，拖延了行程。档案纸张泛黄，角落上残存霉斑：
「1997 年 1 月 6 日，郊区东岭别墅，儿童溺亡，疑似意外。」
一句评注，撕裂了陆薇脑海深处某块沉睡的记忆。她隐约记得，那栋别墅扭曲的廊柱、被风雪掷碎的玻璃、以及墙角那个总在夜里哭泣的影子。
公交车在终点站熄火。韩启明的 SUV 已等候多时。他倚靠在车旁，深灰色工装夹克驳着昏黄灯光，显得格外冷静。
「抱歉，让你等。」陆薇扣紧围巾。
「没事，我刚做完初步测绘。别墅主体结构 1920 年代的折中主义，两次翻修记录，却没有地下室蓝图。」韩启明说话一向条理分明，像在解剖一具建筑的骨骼。
陆薇点点头，却没回应。她想起档案里一句未编号的手写批注：
「夜深灯灭之后，仍有脚步声。」
车灯切开漆黑林道，碎影在挡风玻璃前一闪而逝。
「你确定晚上去？照理要等白天的自然光。」陆薇问。
「委托人催得紧，需要尽快评估修复周期。」
韩启明转弯时，陆薇看见树梢挂着半弯月亮，像被刀削。一种不合时宜的荒凉爬上心头。
别墅出现在下一段山墙后，沉默得像一具弃置的巨兽。外墙青灰，藤蔓缠绕，几扇窗被木板封死，屋顶烟囱倾斜得仿佛随时坠落。更远处，是深得看不见底的夜。
两人沿石阶而上，踩碎枯叶。韩启明用手电打出一束光，门锁刚换过，金属光泽显得突兀。
「谁换的锁？」陆薇低声。
「委托人说，怕闲杂人闯进去。」
钥匙旋动，「咔哒」一声，厚重的大门开了。冷风挟带陈年湿气扑面而来，室内仿佛更黑。
客厅中央，悬着一盏老式吊灯。韩启明合上门，扳动开关。灯泡闪烁三下，亮起，光线昏黄。墙纸大片剥落，地毯被霉菌啃蚀成斑驳图案。
「进屋要戴口罩，孢子含量高。」韩启明递给陆薇一次性口罩。
陆薇戴上，视线却被墙上一排淡褪手印吸住。手印高度约一米二，像孩童伸长手臂留下的拖痕。
「之前勘查没看到。」韩启明皱眉。
陆薇喉咙发紧：「也许是光线问题。」却想起公交车上翻阅的档案照片，手印位置一模一样。
他们沿走廊向厨房。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如某种隐秘叹息。墙角立着一只破旧摇椅，微微摇晃。
「风？」陆薇试图给自己解释。
韩启明蹲下，检查椅脚与地面接触角度，又沿摇椅弧度轻推，确认并无外力驱动痕迹。
「湿度 75%，木材吸湿轻微膨胀，自然回弹。」他说。
陆薇点头，却无法阻止心脏不受控地加速。
厨房门推开，生锈铰链发出尖细啸声。冰箱早已停电，门却半掩。韩启明拉开，内部空空荡荡，但顶部置物架上，摆着一只褪色的布娃娃——熊的形状，右耳缺失，棉絮露出。
陆薇胸口骤紧。她记得这只熊。
「这不是……？」她声音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