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阳光在记账本上投下光斑。试药的钱要等三天,老周的两万像杯水车薪。目光落在「车」那页,二手别克的行驶证照片里,哥哥在副驾比着剪刀手。我摸出钥匙,金属边缘还留着他常握的温度,方向盘套上的磨损处,是他每次转弯时的习惯动作。
收车人戴着白手套,指尖划过仪表盘时,我突然想起去年暴雨,哥哥就是在这里垫了块毛巾怕我弄湿裤子。「一万八。」他把评估单推过来,数字像冰锥扎眼。我盯着哥哥贴在中控的全家福,照片里他笑得露齿,最终在协议上签字时,钢笔漏墨晕染了名字,像滴没擦干净的泪。
转账给林雪时,我盯着屏幕直到它暗成镜子。她回「收到」,紧跟着一句「试管排期明天八点」,标点都像钉书钉。我回「好」,才发现后背的汗把衬衫黏在棺材板上,阿豪递来的冰水灌进喉咙,辣得像哥哥生前喝的劣质白酒,可这次我没呛——原来人被逼到绝路,连咳嗽都能忍住。
傍晚,我拖着双腿去菜市场,买了半只鸡和一把青菜,又顺路称了半斤红枣。回家小火炖上,给知夏发微信:「汤好了给你送过去,补血。」她回了个笑脸:「别放姜,我反胃。」
我盯着锅里升腾的热气,忽然想起昨晚躺在棺材里的窒息感。同样是热,一个是死的,一个是活的——区别就是兜里那八万块。
汤滚了,我关火,撇去浮油,心里默念:下一步,试管、领证、飞老挝,每一步都是坑,但今天至少没掉进去。
现实女性没有剧情杀,她们要的是具体落地:一笔笔检查费、一次次排期、一份可兑现的承诺。我把最后一点鸡汤倒进保温壶,盖上盖子,仿佛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热乎的,能续命。
第五章遗腹子的备胎
医生把受精报告递给我的时候,脸上全是笑:「胚胎评级 A 级,三天后可以移植。」
我松了口气,转头看林雪,她点点头,像看完一份普通合同:「好,我准时来。」
走廊尽头,护士突然探出头:「周先生,稍等,还有一位家属找您。」
话音未落,一个穿灰色套装的女人快步走来,胸口别着「新安保险」工牌。她冲我点头:「周先生,打扰五分钟,关于您哥哥周大北的保单。」
我愣住:「什么保单?」
女人递上文件夹:「周先生生前在我司投保『生育遗憾补偿险』,受益人是『合法遗腹子』。如胎儿通过 DNA 鉴定确认为其生物学子女,一次性赔付一百二十万,用于抚养及教育。」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百二十万?这比老爷子那三百万信托还直接!
林雪微微眯眼,第一次露出情绪波动:「我怎么不知道?」
保险员解释:「保单指定『胎儿出生后的法定监护人』为领取人,周太太您当时未登记婚姻,所以系统里未授权。」她转向我,「您作为周家现任户主,只要孩子出生且鉴定通过,就能申请理赔。」
我喉咙发干:「那……试管里的胚胎,也算?」
「只要 DNA 与周大北匹配,且出生证明上父亲栏为『周大北』,即可赔付。」她合上文件夹,「换句话说,您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哪位母亲,只要血缘对、手续全,钱就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