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那团总爱赖在我脚边的黑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连平时舒展的边缘都绷得紧紧的,像是被冻住的墨汁。我摸向它的手顿在半空,客厅里空调的冷风明明吹得人发僵,可我却觉得后背窜起一股更冷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连头皮都发麻。
“影差是啥?”我压低声音问,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小区里的路灯隔着玻璃投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光斑,可那些光斑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弄光线。
阿飘没立刻回答,它的影子往我拖鞋底下钻了钻,像是想躲进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开口:“就是……就是阴间专门抓我们这种‘逃鬼’的差役。我们这些鬼要是不在阴间待着,私自跑到阳间附在人影子上,被他们抓住了,就要被扔进‘影狱’里,再也不能出来蹭觉、吃影子了……”
“逃鬼?”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说你是不小心被风吹到阳间的吗?”
“我……我是骗你的。”阿飘的声音更低了,影子边缘微微颤抖,“我是故意从阴间跑出来的!阴间太无聊了,天天要听阎王爷讲‘鬼界纪律’,还要去忘川河捞那些飘走的阴气,累得要死,哪有阳间舒服?这里有好吃的影子,有能看哭哭笑笑的电视,还有你这个不吵的宿主……”
我盯着脚边那团发抖的黑影,心里又气又好笑,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慌。这只鬼平时懒懒散散,连晒太阳都怕麻烦,没想到还是个“逃犯”。我刚想再说点什么,客厅的灯突然“滋啦”响了一声,猛地暗了下来,只剩下电视屏幕还亮着,播放着刚才的剧情,可画面里的人物动作变得慢吞吞的,声音也扭曲得像掐住了脖子的收音机。
阿飘瞬间噤声,影子死死贴在我脚边,连呼吸(如果鬼有呼吸的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我能感觉到,它在害怕,那种害怕不是平时怕太阳、怕道长的那种怂,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小动物。
“啪嗒”一声,电视突然黑屏了,客厅彻底陷入黑暗。窗外的风声变得清晰起来,“呜呜”的,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墙壁往上爬。我摸索着想去按墙上的开关,手指刚碰到冰冷的墙壁,就听见阿飘急促的声音:“别开灯!影差能通过光线找到我们!快,把窗帘拉上!”
我吓得手一缩,摸黑往阳台跑,膝盖撞到了茶几腿,疼得我龇牙咧嘴,可也顾不上揉,抓起窗帘布使劲往中间拉。就在窗帘即将合拢的瞬间,我瞥见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和电视里刚才闪过的画面一模一样。他的脸藏在斗篷阴影里,看不见五官,只能看到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家的方向——不,是盯着我所在的窗户。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忘了。那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黑色的雕塑,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穿透了玻璃,穿透了空气,落在了我脚边的影子上。
“拉上了吗?拉上了吗?”阿飘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我脑子里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