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她的名字。
苏婉。
问我妈?我妈坟头的草都比我高了。怎么,您还想下去跟她老人家喝一杯?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我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直视他的眼睛,自嘲地笑了。
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两个字。
“苏。”
“婉。”
“哐当——!”
他手中的威士忌杯应声落地,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
江海山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跨到我面前。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那力道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见他双目赤红,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他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叫爸爸。”
我彻底懵了。
他朋友们也懵了,随即爆发出暧昧的哄笑。
“我去,江总会玩啊!”
“这情趣,够劲!”
我胃里一阵恶寒,这老头口味也太重了!
“叫爸爸”?
行啊,只要钱给够,我叫你祖宗都行。
毕竟在资本面前,辈分算个屁。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海山就拽着我,粗暴地把我拖出了包厢。
他朋友们的起哄声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身后。
他拉着我进了隔壁一个空包厢,“咔哒”一声反锁了门。
我被他甩在沙发上,手腕火辣辣地疼。
他却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情绪激动得近乎崩溃。
他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关于他和苏婉的往事。
大学初恋,门第之差,被他母亲强行拆散。
他被送去国外,从此和她断了联系。
他不知道,她当时已经怀了孕。
他从钱包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得眉眼弯弯,和我,至少有七分相像。
证据确凿,逻辑清晰。
我不得不信。
二十二年的人生,像一个巨大的谎言,被瞬间戳破。
被抛弃的委屈,无依无靠的愤怒,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他冲过来,一把抱住我,这个陌生的“父亲”,哭得像个孩子。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
而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无比的讽刺。
二十年的父爱迟到了,就像过期的罐头,看起来光鲜亮丽,打开一闻,全是腐烂的酸臭味。
2、
江海山的车,是一辆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迈巴赫。
车内弥漫着昂贵的皮革和木质香气,而我身上,是夜店廉价香水和贫穷混杂的味道。
格格不入。
车子驶入一座庄园,喷泉、草坪、灯火辉煌的别墅,像电影里的场景。
这里,是他口中的“家”。
一个我从未踏足过的,另一个世界。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妇人,珠光宝气,保养得宜。
她身后跟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一身名牌,妆容精致。
“海山,你回来了。”妇人笑意盈盈地迎上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笑容僵硬了一瞬。
女孩则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审视地摊上的一件假货。
“这是苏念,我的……女儿。”江海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