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式拘谨的:“林初夏女士您好,我是周一在星巴克不慎被您咖啡泼到的陆凡。关于笔记本…”
到试图轻松幽默的:“嘿,我的笔记本经过咖啡洗礼后,声称需要一杯新的拿铁来抚慰心灵。它说记得你的味道。”
再到直接简单的:“你好,林初夏,我是陆凡。笔记本已无大碍,不必挂心。”
但每一条信息在按下发送键前,都被他逐字删除。他害怕打扰,害怕被觉得唐突,更害怕那只是对方出于礼貌的举动,自己却当了真。社交障碍像一堵无形的墙,拦住了他。
然而,那张写着“拾光书屋”的纸条,像一枚投入他沉寂湖面的石子,漾开了细微的涟漪。一家书店?他想象着它的样子。
周五下午,在又一场意料之中的面试失败后,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条位于老城区的小巷。巷子幽深安静,与一街之隔的繁华恍如两个世界。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拾光书屋”的木质招牌并不起眼,橱窗里摆放着几本封面素雅的旧书和一盆郁郁葱葱的绿植。
陆凡在门口来回踱步了足足五遍,手心微微出汗。他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叮铃——”清脆的铃声响起。
书店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深邃得多。原木色的书架高及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却有序地排列着书籍,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淡淡咖啡香混合的独特气味。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这里安静,却不压抑,有一种被知识和时光浸润的宁静力量。
林初夏正站在一架高高的梯子上,踮着脚整理顶层的书籍。听到门铃,她低头望来,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清晰而真诚的笑容。
“是你啊!笔记本怎么样了?”她放下手中的书,利落地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陆凡没料到她还记得自己,一时有些局促:“它……它还好,经过自然风干和人工抢救,基本康复了,就是字迹有点晕染,像加了特效。”
这个笨拙却略带幽默的回答让林初夏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那就好。我一直担心着呢。”她看了看手表,“正好我打算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吗?算是我正式的道歉。”
这就是开始。一场意外碰撞后的正式相识。
他们坐在书店角落的咖啡区,窗外是小巷里缓慢流淌的时光。林初夏煮的手冲咖啡香气浓郁,味道远比星巴克的标准化产品来得有层次感。陆凡意外地发现,自己在她面前,那种惯常的紧张感消退得很快。或许是因为她眼神里的坦诚和柔和,或许是因为这个环境让人放松。
他们聊了很多。陆凡坦白了自己目前失业的状态,甚至提到了那次因为色彩认知障碍搞砸的重要项目,语气里带着习惯性的自嘲。林初夏认真地听着,没有流露出同情或惊讶,只是偶尔点点头。
“所以,你的世界真的没有色彩吗?”她好奇地问,语气里是纯粹的探究,而非冒犯。
“不完全是色彩,”陆凡解释,“我能看到颜色,但很难区分相近的色调。就像……就像一幅所有颜色都调入了少量灰色的画。蓝色和紫色,绿色和棕色,粉色和灰色,在我眼里常常是亲兄弟。”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针织衫,“比如这件,在我看来是‘深色’,但具体是深蓝还是黑,我无法确定。我通常是靠记忆和标签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