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引擎的轰鸣像把钝刀,割开医院门口黏腻的夏风。温时絮扑在后排车窗上,指甲抠得玻璃发白,后视镜里那个穿着白 T 恤的身影还在疯跑 —— 谢寻今天穿的还是她去年给他挑的那双板鞋,鞋底磨得快平了,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比她眼眶里的泪还刺眼。
“姑娘,真不停车啊?”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瞥她,方向盘轻轻打了个颤,“那小伙子都快追出残影了,鞋都跑飞一只。”
温时絮使劲摇头,嗓子像塞了团浸满水的棉花,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就在三分钟前,她还踮着脚扒在谢寻颈窝里,嘴唇擦过他下巴时,清晰地感觉到他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像吞了颗没化的草莓糖。
“哥,我走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风吹得快要断的风筝线。
谢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她的发顶只有一厘米 —— 他以前总爱这样揉她的头发,说她的发顶软得像猫肚子。可这次,那只手最终攥成了拳,指节泛白得吓人。直到出租车猛地蹿出去,他才像突然醒过来似的,一把扔掉手里的草莓冰淇淋,疯了似的追上来。塑料盒 “啪” 地摔在地上,粉白的奶油溅在他牛仔裤膝盖上,像朵被踩烂的难看的花。
“他总这样,” 温时絮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又酸又涩的笑,“连拒绝人都要留半分余地,生怕我摔得太疼。上次我摔破膝盖,他愣是蹲在路边给我贴了十分钟创可贴,结果把纱布贴成了蝴蝶结。”
这话没头没尾,司机师傅却莫名懂了,叹着气递过包印着 “福” 字的纸巾:“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就像剥洋葱,明明辣得流泪,还非得一层层扒开看。”
剥洋葱。温时絮捏着纸巾的手顿了顿,可不是么。从十三岁第一次见谢寻,她就开始剥这颗叫 “喜欢” 的洋葱了,剥到最后泪流满面,连芯子都不敢碰。
那天母亲牵着她的手走进新家,防盗门刚 “咔嗒” 一声打开,就看见个高个子男生蹲在阳台喂猫。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白衬衫下摆沾着点猫粮碎屑,他指尖碰到三花猫的爪子时,会轻声说 “慢点儿吃,小心卡喉咙”,那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温时絮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数他露在阳光下的睫毛,一共十四根,比她以前养的布偶猫的睫毛还翘。
“这是谢寻,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继父笑着拍谢寻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
温时絮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盯着鞋尖 —— 她穿的还是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磨出了个小洞。哥哥啊,多好听的称呼,可惜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当真。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周末,温时絮在书房的旧书架顶层发现了台单反。相机蒙着层灰,镜头却擦得发亮,一看就被人宝贝过。她踩着板凳踮着脚够下来,正对着说明书研究 “光圈优先模式”,谢寻突然推门进来,吓得她手一抖,相机差点砸在地上。
“会用?” 他走过来,指尖轻轻敲了敲相机机身,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外壳,“我妈以前的,你要是喜欢……”
“不喜欢!” 温时絮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耳朵尖红得能滴血,“我就是看看,物理题不会做,想找本参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