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有点热。“儿子买的，他说现在兴宽松的。”
“是挺宽松，”她点点头，掀开篮子上的布，“看我给你带了啥。”里面是个白瓷盘，摆着几块桂花糕，还有一小碟酱菜。“我今早起来蒸的，热乎着呢。怕你不爱吃甜的，带了点酱菜，我自己腌的，不咸。”
我们坐在亭子的石凳上。石凳有点凉，她从篮子里拿出块棉垫子，垫在我底下：“你膝盖不好，别着凉。”我想起上次跟她视频，说过年轻时常在水里捞东西，落下了关节炎。她记性真好。
桂花糕是糯米做的，甜丝丝的，带着股桂花味儿。我咬了一口，掉了点渣在裤子上。她递过块手帕：“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手帕是浅蓝色的，绣着朵小菊花，针脚有点歪，像是自己绣的。
“你这手艺真好。”我说。
“瞎做呗，”她拿起块糕，没吃，就那么看着，“以前跟我家老周学的。他是南方人，爱吃甜的。每年桂花一开，就拉着我去摘，说‘这玩意儿做糕，香得能飘三里地’。”
她提到老周时，声音软了点。我知道老周走了六年了，上次下棋时她说的。“他走那天，也是个晴天，跟今天似的。
”她说这话时，手里的棋子没动，“我给他叠衣服，叠着叠着就哭了，觉得那衣服还带着他的热气呢。”
我没接话。我家老伴儿走得早，走了快二十年了。她是个急性子，总嫌我下棋慢，说“你这磨蹭劲儿，能把对手熬疯”。那时候总盼着退休了能天天跟她下棋，没想到她没等到我退休。
“尝尝这个。”林女士把酱菜碟推过来。是萝卜干，腌得脆生生的，带点辣。“我家老周不爱吃辣，我就自己偷偷腌点，藏在柜子里，他总说我‘跟个小孩似的，还藏零食’。”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
我们就那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年轻时的事，说现在养老院的日子。
她说她们院里有个护工，小姑娘刚来的时候总哭，说想家，“我就给她煮糖水蛋，跟她说‘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我说我们院里的老李，开车总爱闯红灯，“上次差点撞上棵树，吓得我把手里的茶杯都扔了”。
太阳升到头顶时，她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菜园子。”
菜园子在养老院的后门，不大，种着茄子、辣椒、还有几棵西红柿。有个老头正在浇水，见了林女士就喊：“林大姐，你那辣椒红了不少！”
“知道啦，下午摘几个给你。”林女士应着，指着一棵西红柿说：“你看这个，长得跟小灯笼似的。我跟它较了半年劲，总算结了。”
那西红柿确实长得好，红通通的，挂在枝子上。她伸手摘了一个，用袖子擦了擦，递过来：“尝尝，没打药，有点酸，但是够味儿。”
我咬了一口，酸得牙有点倒。她看着我皱眉的样子，笑得直拍手：“酸吧？我第一次吃也这样。老周总说我‘种个菜都跟打仗似的，非要争个输赢’。”
从菜园子出来，路过一片向日葵。花盘都低着头，沉甸甸的。“这是孩子们种的，”她说，“春天来学雷锋，种了一地，现在长得比我都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