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有股霉味？”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传来，张明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一看，是质检部的林小雨，怀里抱着个蓝色的记录本，扎着利落的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林小雨是上个月刚从省理工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学的是新能源材料，据说笔试面试都是第一，进公司就被分到了质检部，负责生产线的质量抽检。张明之前只远远见过她，没跟她说过话——他们一个是底层操作员，一个是高材生技术员，就像流水线的硅片和检测仪器，看似天天见面，却隔着阶层的距离。
“你怎么在这儿？”林小雨走过来，看见他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冰矿泉水，递给他，“脸色这么差，中暑了？仓库里通风不好，别待太久。”张明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进裤兜，接过矿泉水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没、没有中暑，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会儿。”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林小雨的眼睛很亮，像光伏板反射的阳光，干净又热烈，让他想起自己大学时的样子，那时候他也对光伏行业充满期待，还在期刊上发表过关于硅片优化的论文。
“你是不是不舒服？”林小雨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刚才在生产线看见你好几次走神，检测仪都快碰到硅片边缘了，很危险的。”张明心里一暖，又有点酸涩——除了母亲，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了。他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我会注意的。”林小雨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把记录本抱在怀里，说：“仓库里有老鼠，你早点出去吧，要是真不舒服，就去医务室拿点藿香正气水。”说完，她转身走了，马尾在身后晃了晃，留下一股淡淡的柠檬味。
张明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冰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压住心里的焦虑。他掏出手机，看着那两个还有额度的网贷APP，咬了咬牙，点开了那个年化36%的平台——他没得选，明天就是母亲透析的日子，医院的缴费单还在他的钱包里，而他这个月的工资，昨天刚还了另外两个平台的欠款，只剩下八百块。
“明哥，该上工了！”仓库门口传来小李的声音，张明赶紧锁屏手机，把矿泉水瓶捏在手里，快步走了出去。流水线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他站在工位上，看着面前的单晶硅板，突然觉得很疲惫——这些硅片能把阳光变成电能，照亮别人的生活，可他的人生，却像被阴影笼罩的光伏板，发不出一点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