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盯着公交车的车窗。
窗外的红色车尾灯连成一片,一动不动。
手机屏幕上,时间是8点25分。第一场考试,物理,8点30分开始。
从这条堵得死死的马路到学校,还有三个站。走路都比坐车快,但现在下车,也来不及了。
完了。开学考就迟到,教导主任那张脸,能把我说教到下一次模拟考。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绝望的数字。
我闭上眼。放弃了。
脑子里,一个复杂的时空模型还在自顾自地演算。这是卷子最后一道附加题,不计入总分,却困扰了我整整两天。
问题是,如果一个物体以超光速进入一个独立的曲率时空,它的逃逸路径该如何描述?
课本上没答案。任何我看过的论文里,也没有答案。它超纲了,超得离谱。但我的脑子就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非要解开它不可。
我的意识沉了进去。引力、斥力、空间维度……所有熟悉的概念在我脑中被拆开,打碎,再重新组合。像一锅煮沸的粥。
乱七八糟。
但就在这片混沌里,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被我忽略的变量——观测者自身的时间流速。如果把这个变量作为一个动态常数代入方程……
一个念头闪过,劈开了混沌。
无数的参数、变量和微分方程,像找到了主心骨的星辰,开始飞速流转,最终全部指向一个奇点。
那个困扰我两天的节点,通了。
方程,成立了。
一个完美的、自洽的、能解释得通的逻辑闭环,在我脑中“咔嗒”一声,扣上了。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一股暖流般的满足感涌上大脑。
我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白炽灯光代替了车窗外的阳光。
前方是熟悉的绿色黑板,两边是一排排埋头苦读的后脑勺。空气里有淡淡的粉笔灰和纸张的墨水味。
监考老师拿着一叠厚厚的试卷,正从我身边走过。试卷的边缘划过我的校服袖子,带起一阵微风。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第三排,靠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正放在木质的课桌上。桌角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早”字,是我上学期刻的。
一切都对。又一切都不对。
讲台上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从8:29跳到了8:30。
“叮铃铃——”
考试铃响了。
监考老师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开始答题。注意考试纪律。”
试卷发到我的桌上。
我拿起笔,手有点抖。
我不是迟到。我甚至是“早到”了。
2
物理试卷。
第一道选择题,关于惯性系的判断。简单得像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但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的脑子是空的,又像是满的。反复回放着前一秒的画面——凝固的车流,公交车内浑浊的空气,以及我闭上眼,又睁开眼的过程。
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丢了一段记忆?或者,我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梦见自己堵在路上,其实我早就到教室了?
我抬头,环顾四周。
同学们都在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连成一片。窗外,有风吹过,高大的香樟树叶子在摇晃。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