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御书房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甲叶摩擦的微响。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或惊骇、或愤怒、或不齿。那些眼神像针,密密麻麻地刺过来。
我靠着冰冷的书架才勉强没有滑倒。鹤顶红的毒性猛烈异常,四肢末端已经开始麻痹,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视线都有些模糊。但我只是死死咬着舌尖,用更尖锐的痛觉迫使自己清醒,目光越过那些狰狞逼视的面孔,落在最前头的陶嵩身上。
“本宫若真要弑君夺位……”声音因剧毒而嘶哑低沉,却在诡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三年前先帝病危,朝堂动荡,大皇子、五皇子勾结外戚逼宫作乱,宫门血未流尽时……本宫为何不趁乱直接杀了他?”
我猛地抬起手,指向御案之后端坐的郁行舟。这个动作耗尽我一丝力气,喉头又是一股腥甜上涌。那些大臣们随着我的动作,下意识地将视线又投向了他们的天子。
郁行舟稳稳地坐在那把象征至尊皇权的椅子上,单手支颐,姿态甚至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悠闲。他迎着我指过来的手指,唇边那抹弧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加深了些许,眼底幽光闪烁,像在欣赏一件有趣至极的玩意。
我强忍着眩晕和脏腑被撕扯的剧痛,环视一圈那些屏息凝神的脸:“彼时御林军倒戈,先帝身侧仅有老弱内监和十数名忠心亲卫!是本宫!持剑护在他身前杀出一条血路将他带出重围!是本宫连夜带他奔逃千里至北境求援!还是本宫!”我喘了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豁出一切去的尖利,“在回京途中伏兵围杀之下,替他挡了叛军大将当胸致命一刀!刀锋入骨!血溅三尺!几乎丧命!才护得他安然无恙回到这京城!登临大位!”
说到“刀锋入骨”时,我的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自己的左胸下方,即便隔着厚厚的宫装礼服,那个位置似乎也隐隐作痛。
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只有郁行舟,支着下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
“现在……”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气和剧痛,目光重新锁住陶嵩,也扫过他身后那一张张震惊犹疑的脸,“陶相,你来告诉本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我若要夺位,为何不在他当年命悬一线、根基未稳之时动手?反倒要等到今日,在他坐稳了龙椅,手握禁军大权,羽翼丰满之时,选在这守卫森严的御书房——孤身一人动手?”
陶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喉结上下滚动,张嘴欲辩,却被我死死堵了回去:“还是说,”我冷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鬼魅,“陶相你,或是你背后之人,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要除了本宫这个摄政长公主,以便……只手遮天?”
“血……血口喷人!”陶嵩终于回过神,气得浑身哆嗦,脸上的老褶子都因愤怒而扭曲,他指着我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长公主!休要混淆视听!今日之事,禁军与诸位同僚皆亲眼所见!你分明是对陛下动了手!这铁证如山!陛下龙体若有丝毫闪失,你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不错!”另一位蓄着山羊胡的大臣立刻帮腔,声音尖锐,“长公主恃功自傲,骄横跋扈,屡屡干预朝政,藐视天子!如今更是穷凶极恶,竟敢谋害陛下!其心可诛!陛下!”他转向郁行舟,躬身抱拳,“请陛下速下明旨,将此等狂悖犯上、大逆不道之人明正典刑!以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