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大!”三掰霍然抬头,眼中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情绪波动,“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尸队运的是客死他乡的亡魂,指引他们回归故土安息,这是积阴德的事情,亵渎不得啊!惊扰了亡魂,会遭天谴的!”
田大榜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吊脚楼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抽出腰间的镜面匣子,“啪”地一声拍在那袋银元旁边,木桌剧烈一震,香炉里的香灰都溅了出来。“天谴?老子只信这个!”他指了指枪,又凑近三掰,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你儿子在省城读书吧?长沙,明德学堂,乙班三舍,叫陈望祖,对不对?小伙子长得挺精神,读书也用功。”
三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子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所有的希望。
“你放心,”田大榜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威胁,“货安全送到地头,这些银元都是你的,你儿子也会平平安安,将来还能继续他的前程。要是不答应,哼,湘江里明天就会多一具无人认领的浮尸。你自己掂量。”
三掰枯瘦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看桌上的银元和手枪,又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远在省城苦读的儿子。良久,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坐在条凳上,艰难无比地点了点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好。”
——
尸队已经到了竹楼下,安静地立在那里,如同一排没有生命的木桩。三掰抬起头,望了望竹楼上的田大榜,眼神复杂难明。他摇动摄魂铃,口中念念有词,是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尘归尘,土归土,亡人归故里……阴人上路,生人回避……停下!”
尸队应声而止,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种非人的僵硬。七具尸体,都戴着宽檐斗笠,遮掩住面容,身着浆洗得发硬的白色寿衣,脸上贴着画满朱砂符咒的黄表纸。在滇南密林浓重的暮色和氤氲的雾气中,这一排白影显得格外瘆人。
田大榜深吸一口气,走下吱呀作响的竹梯。他绕着尸队慢慢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具尸体,像是在检阅一队士兵,只是这队士兵散发出的不是杀气,而是浓烈的死气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都安排妥了?”他沉声问三掰,语气中不带丝毫对亡者的敬畏。
三掰面无表情,声音干涩:“按你的要求,每具尸体的内脏都已掏空,腹腔里塞满了压成砖块的鸦片。外面用特制的香料和草药层层覆盖,除非贴得很近仔细闻,否则轻易嗅不出来。”
田大榜走到排在最后的一具尸体前,伸手就要去掀开那白色的寿衣,想亲眼确认一下。
“别动!”三掰猛地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尸气沾身,是大凶之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
“狗屁的大凶!”田大榜粗暴地打断他,手上动作不停,“老子杀过的人比你这辈子赶过的尸还多,要索命也轮不到他们!”他毫不理会,一把掀开寿衣下摆,露出里面被填充得有些鼓胀的腹腔。他仔细检查了缝合的痕迹,又用手指隔着布摸了摸里面硬邦邦的块状物,确认每一块鸦片都在里面,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将寿衣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