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琥珀中的困兽
陈远坐在瑾华资本总裁办公室外区的沙发上。沙发是意大利顶级品牌，皮质冰冷而柔韧，像一层凝固的财富，包裹着他同样冰冷的身体。他价值数十万的定制西装内里，衬衫已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一种极不舒服的触感。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由外而内的湿冷。熟悉是因为，在很久以前，在那些漏风的出租屋、在那些因为缺钱而只能压马路的冬夜，这种湿冷是生活的常态。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找回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他是陈远，远航科技的创始人，身价百亿，是媒体笔下的商业巨子。他不应该在这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办公室的门开了，秘书走了出来，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远深吸一口气，将那点不适感强行压下去，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了进去。
苏瑾的办公室极大，视野开阔，整面落地窗外是城市奔腾不息的天际线。但她没有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他。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套装，身形挺拔，短发及肩，阳光给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而锐利的光边。
陈总，请坐。她的声音传来，平稳，清晰，没有多余的温度，像一块被溪水冲刷得无比圆润的卵石，敲击在寂静的空气里。
陈远走到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他准备好的说辞，关于市场前景，关于技术壁垒，关于投资回报率，像一卷整理好的磁带，在他脑海里等待播放。
苏瑾终于转过身，没有走向办公桌，而是径直走到他侧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腿交叠，手随意地放在扶手上。这个动作打破了正式谈判的距离感，却带来一种更强烈的、属于她个人的审视意味。
她没有寒暄，没有看助理递上的项目书，目光直接落在陈远脸上。那目光很深，带着一种似乎能穿透时光的力道。
我看了你们的资料。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在这之前，我听到一些关于陈总的有趣往事。
陈远的脊背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
听说，陈总年轻的时候，她微微顿了一下，像是要在记忆的档案库里精准地抽取某个词汇，很会吃软饭。
空气凝固了。站在陈远身后的助理小林，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细微却清晰。陈远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有些发僵，仿佛被那七个字瞬间冻结。他试图在脸上挤出一个应对商业对手诘难时惯有的、略带嘲讽和从容的微笑，却发现面部神经有些不听使唤。
那身价百亿的壳，那用无数金钱和成功堆砌起来的坚固堡垒，在这一刻，被一句轻飘飘的话，砸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第二章：旧时光的幽灵
记忆像一群被惊动的鸽子，扑棱着翅膀，混乱地撞进他的脑海。
那是二十岁的夏天，空气里永远漂浮着廉价啤酒和汗水的味道。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走在同样炽热的大学校园里。他请不起女孩子看电影，更请不起她们去像样的餐厅。
但他有他的本领。
他会用校园里采摘的狗尾巴草编出精巧的小兔子。他会在图书馆闭馆后，陪她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指着星空讲述那些古老神话背后的悲欢离合。他会在她感冒时，不是买药，而是翻遍宿舍找出几片生姜和红糖，在违规使用的电热杯里煮一碗滚烫的姜茶，看着她喝下去，然后用手背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