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读书店的门，在周一上午被敲响时，带着种熟悉的规律感——“笃、笃笃”，先轻后重，像在执行某种固定程序。
江澈刚把“晚晚”放进猫窝，就看见赵妍站在门口，深蓝色的制服熨得笔挺，手里拿着卷红色的宣传海报，帽檐下的眼睛扫过柜台，最后落在猫窝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社区要搞消防演练，”她把海报往柜台上一放，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严肃，“这是通知，贴在门口显眼的地方，让来往的人都看看。”
海报上印着演练的时间和地点，字迹是打印的，却在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灭火器，旁边标着“记得带水”，显然是她自己添的。江澈想起周念雨说赵妍“外冷内热，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其实心里揣着团火”。
“知道了，这就贴。”他拿起胶带，刚要起身，就被赵妍拦住。
“等等，”她弯腰，手指在海报边缘捏了捏，“这里没粘牢，风一吹就掉。”她从制服口袋里掏出卷宽胶带，动作利落地把海报四边都粘好，指尖划过玻璃时，江澈瞥见她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猫粮的碎屑。
“你昨天去看晚晚了？”
赵妍的手顿了顿，直起身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路过，顺便看了眼，”她板着脸，笔在检查册上敲了敲，“猫砂该换了，味道太大，影响客人。”
江澈憋着笑，从仓库翻出袋新的猫砂：“这就换，保证符合规定。”
“这还差不多。”赵妍的嘴角偷偷翘了下，很快又绷直，“对了，周念雨的领养申请我帮她报上去了，社区说只要她妈妈签字，就能正式领养了。”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猫抓板，是小鱼形状的，塑料边缘还带着毛刺，“这个……社区发的，给猫磨爪子用，免得它抓坏你的书。”
猫抓板显然是她自己买的，包装纸上还印着超市的价签。江澈接过抓板，放在猫窝旁边，晚晚立刻凑过来，用爪子轻轻拍打着小鱼的尾巴。“谢谢。”
“谢我干什么，”赵妍转身走向消防栓，假装检查封条，“我是按规定办事。”她的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的逗猫棒，羽毛头蹭着裤腿，和她一身严肃的制服格格不入。
整理猫砂时，江澈发现猫窝底下压着张便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晚晚今天吃了半碗猫粮，很乖”，末尾画着个咧嘴笑的小猫——是赵妍的字迹，和她检查册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对了，”赵妍忽然说，“你仓库里堆的旧书太多，消防通道都快堵了，我跟社区申请了个闲置的储物间，下午让老张来帮你搬，他力气大。”
“不用麻烦了……”
“这是规定！”赵妍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半分，却没什么威慑力，“消防通道必须保持畅通，不然真出事了怎么办？”她的耳朵有点红，转身往门口走，“我下午三点过来，你准备好。”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背对着江澈，声音低了些：“老张喜欢喝你家隔壁的豆浆，记得给他准备一杯，加两勺糖。”
江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还捏着那张写着“很乖”的便签。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猫抓板上，晚晚正抱着小鱼尾巴打盹，粉色的逗猫棒落在旁边，羽毛在风里轻轻晃。
下午三点，老张果然推着小推车来了，身后跟着赵妍。她换了件浅蓝色的T恤，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比穿制服时柔和多了。“我来监督，免得你们违规堆放。”她嘴上说着，却主动抱起箱旧杂志，动作利落地放在推车上。
老张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边搬书边笑：“小赵昨天就跟我说了，让我轻着点，别碰坏了你那些宝贝书，她说这些旧书比她的检查册还重要。”
赵妍的脸瞬间红了，伸手拍了下老张的胳膊：“老张！少说两句！”
江澈看着她和老张拌嘴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姑娘的温柔，像晚读街的路灯，平时看着冷，却总在暗处亮着，照着那些需要温暖的角落。搬完书时，老张喝着加了糖的豆浆，笑着说：“小赵啊，就是嘴硬，上次社区组织给流浪猫做窝，她缝得最慢，却做得最结实。”
赵妍的耳朵红得像番茄，拎起老张的空杯子就往外走：“我去扔垃圾！”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江澈，眼神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很快又转身跑了。
夕阳把书店的影子拉得很长，晚晚趴在新的猫抓板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江澈看着墙上的消防演练海报，角落的小灭火器在光里闪着亮，忽然明白赵妍的“规定”里，藏着多少不肯说出口的惦念——就像她的制服口袋里，总装着给晚晚的小礼物，冷硬的外壳下，裹着颗比谁都软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