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五百块钱，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是一笔天文数字。
王大海的脸色变了变。
“你这孩子，怎么还谈起条件了？思想觉悟这么低？”
“王厂长，这个名额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 我平静地开口，“进了部队，就是铁饭碗，表现好了能提干，还能解决家属工作。更何况，这背后还牵着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特意加重了“亲事”两个字。
上一世，王倩倩就是靠着这个名额，嫁给了根正苗红的贺建军，从此一步登天。
王倩倩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既有羞涩，更有被人说中心事的恼怒。
“陈秀丽，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我扯了扯嘴角，往前一步，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敢说，你半夜偷偷画贺建军的画像，不是想当他的新娘？”
王倩倩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都放大了。
这件事，她做得极为隐秘，连她爹妈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
上一世我死后，她的日记本被当成遗物，我一页一页地看过。上面记录了她对我，对贺建军，对这花花世界所有的贪婪和欲望。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五百块，一分不能少。不然，我现在就去公社，去县里，去军分区，挨个问问，冒名顶替上军校，到底是个什么罪名。”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小锤子，敲在王大海的心上。
王大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盯着我，眼神里带着评估和审度。他没想到，这个平时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小丫头，今天敢跟他叫板。
父女俩对视一眼，王倩倩冲她爹使了个眼色。
“好，五百就五百！” 王大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爹转正的事，我也答应了。现在，把通知书给我。”
我将通知书往王倩倩怀里一塞，她像是拿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紧紧抱住。
“钱，我现在就要。”
王大海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内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数了二十几张大团结，又凑了些零票，塞给我。
我当着他们的面，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揣进兜里。
“合作愉快，王厂长，倩倩妹妹。” 我冲他们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你去哪？” 我爹陈富贵追上来问。
“去县城，买点东西。”
我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槛。
身后，是王倩倩压抑不住的得意笑声，和她对我爹的炫耀：“陈叔，你看，这不就成了吗？你女儿还是识时务的。”
我爹连声附和：“是是是，倩倩你有出息，以后可得罩着我们家啊。”
我攥紧了兜里的钱，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别急。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王倩倩，你以为你拿走的是一步登天的捷径吗？
不，你拿走的，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足以把你们全家都炸得粉身碎骨的惊天巨雷。
因为那个说要娶“陈秀丽”的人，根本就不是贺建军。
而是他的亲舅舅，那个我只在上一世的报纸上见过，传说中跺一跺脚，整个军区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沈敬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