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侄子你就放心,交给你三叔我,保准妥当。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多住些日子,咱爷儿俩好好叙叙旧,叙叙旧。”
第二章
大把的金钱浇灌下去,茂密的花圈就围绕着焕然一新的灵棚长出来。
吹打的声音渐渐近了,漆的油亮的棺材后面推着精致的纸人纸马,前面是卯足了劲的锣鼓队,最前面披麻戴孝,一步一拭泪的,正是我——刚回来的徐家狗剩儿,徐才。两边一脸哀容,亦步亦趋跟着,偶尔搀扶一下表示关心的,是鲍三叔和吴伯伯。他们是我爹生前关系最密切的牌友,几乎天天聚在一起打牌。本来还有九爷,但是我们当地的规矩,九爷少了一指身体不全,不便跟着游街,于是在灵棚里等着我们回来。
棺材轻轻停在灵棚正中央,力夫和锣鼓手们领了厚厚的赏钱,眉开眼笑地去了。哭灵的队伍立马齐齐跪在灵棚,哀切却不撕心裂肺的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有人出声,有人出泪,有人负责捶胸顿足。本地最好的哭灵队伍可不是谁都请的起的,灵棚周围迅速苍蝇一样围起一层名为祭拜,实则看热闹的村民。
待人接物的活怎么能让东家亲自来呢?守灵的,举哀的,递香的,有条不紊地接待着前来“祭拜”的人们。我反而能忙里偷闲,在旁边表情满足地观赏着。明明前不久还只有歪斜的漏雨棚子,潦草乱飞的挽联,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十里八乡最气派的白事。
鲍三叔带着一点谄媚地凑上来,咧开撇的发酸的嘴角,终于短暂地换上一副邀功的笑容。
“大侄子,事儿交给你三叔办,你就尽管放心!只可惜啊,德厚他走的早啊,没能看见你这么个孝顺又出息的儿子。。。”
粗糙的大手假模假样地拭了拭眼角,余光瞟到九爷正带着一众送花圈的村民走近,鲍三儿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先忙!三叔先回家给你张罗饭,晚上来三叔家,还有你吴伯伯和九爷,咱爷儿几个今晚不醉不归!”
三叔不会做饭,三奶奶和三婶前几年都走了,他的儿子在外地打工,家里只他一个。但只要有钱,这也不是问题,他请了做席的的大师傅,专门做出一桌酒菜来。鲍家祖宅久违的热闹起来,圆桌铺着特地买的厚厚的新桌布,吴伯伯拿来自己珍藏的好酒。我们四个男的加上小月围坐一圈,酒味,蒜味和汗味充斥着屋子,混着迷了灯光的二手烟,小月一直挂着甜甜的笑意,没见有丝毫不适。
“大侄子,叔本来不该劝你喝酒,德厚刚走。”鲍三叔做作地抹了抹眼角。“但是看到你这么出息,叔实在是心里开心。”
“我懂,我懂,爹生前关系最好的就是你们几位长辈了,和你们喝点,他不能怪我。”我懂事地接上话。
鲍三儿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笑意带上一丝诡异,他又努力眨了眨眼睛,一切正常,他肯定是想多了。
“这次回来感谢各位叔叔伯伯的照顾,没有你们帮忙这事也办不好,我先敬大家一杯。”
小月和我一起站起来,敬了大家一杯酒。
这个头开起来,后面就你一杯我一杯,我来者不拒,谁喝都陪。气氛渐渐热烈而混乱,他们起哄要小月单独敬酒,后面甚至让小月和三叔喝个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