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屏住呼吸，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在藤蔓的缝隙间艰难穿行。温室的深处，隐约传来人声。他躲在一丛异常茂密的藤蔓后，透过缝隙向前望去。
前面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摆放着几排银白色的金属操作台。白幽站在那里，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实验袍，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她背对着陈秋的方向，微微低着头，双手似乎交叠在身前。她正用一种极其舒缓、近乎呢喃的调子哼唱着。那旋律古老而奇异，带着一种空灵的悲伤，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正是“蛇女献祭”传说中描述的那种祈祷的曲调。
她的面前，不是土壤，而是一排排透明的培养罐，每个罐体都连接着粗细不一的管道，管道的另一端深深扎入那些搏动的藤蔓中。罐体里，浸泡在淡红色营养液中的，是一株株形态各异的番茄幼苗，但无一例外，都呈现出那种妖异的深红色泽，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叶片，抽出新芽。白幽的歌声似乎就是它们的催化剂。
陈秋的目光顺着那些连接幼苗培养罐的管道移动，最终停留在温室更深处一个被巨大藤蔓半遮掩的区域。那里似乎有更大的罐体。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垂落的藤蔓，向那边挪动。越靠近，那股腐败甜腻的气味就越重，还夹杂着一股冰冷的、类似福尔马林的气息。
终于，他看清了。那是一个独立的、温度明显更低的区域，像是一个建在温室里的冷库。透过布满冰霜的厚重玻璃门，他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几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罐，罐体材质特殊，内部光线幽蓝。
每一个培养罐里，都悬浮着一个赤裸的人体。当陈秋看清那些浸泡在幽蓝液体中的面孔时，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白幽。
十几张一模一样的、属于白幽的脸。她们双眼紧闭，面容平静，仿佛在沉睡。但她们的身体状态却各不相同。靠近门口的几具，皮肤还算饱满，只是异常苍白。越往里，那些“白幽”的身体就越发不对劲。皮肤开始松弛、塌陷，出现大片的褐色斑块，头发干枯脱落。最深处角落里的一个罐体，玻璃已经破裂，淡蓝色的营养液混合着一种暗红色的粘稠物流淌了一地。破裂的罐体里，那个“白幽”像一具被彻底抽干的标本，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枯木般的灰败颜色，无数细小的暗红色根须从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口鼻、眼眶、皮肤破损处——延伸出来，连接着罐体底部同样干瘪的藤蔓残骸。
克隆？复制体？陈秋的胃剧烈地翻搅着，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眼前的白幽，是哪一个？是本体，还是同样从这种罐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她每天回到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什么？她哼唱的歌声，是在培育番茄，还是在喂养这些…容器？或者，两者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