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画室初遇
那年深秋的梧桐叶落得格外早,像被风揉碎的金箔,铺满整条巷子。我抱着画具箱穿过巷口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得趔趄。画夹 “啪” 地摔在地上,炭笔滚了满地,其中一支正好落在一双白色帆布鞋前 —— 鞋边沾着点草屑,鞋带系成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像只振翅欲飞的白蝴蝶。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慌忙蹲下身捡笔,焦糖色毛衣的袖口沾了点灰。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点,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我叫小韩,在前面美术班上课,要不我赔你支新的?” 她说话时总爱轻轻咬着下唇,左边的虎牙会露出个小小的尖儿,像藏着颗没说出口的害羞。
她的指尖在炭笔杆上反复摩挲,无名指第二关节处的茧子蹭得笔杆沙沙响 ——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常年握画笔磨出的印记。我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母亲往我口袋里塞的橘子,表皮还带着阳光的温度,便掏出来递过去:“不用赔,这个给你。”
她接橘子的动作像只受惊的小鹿,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触就弹开。指甲盖上涂着淡粉色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揉碎了的晚霞。“其实我刚才在看你走路,” 她剥开橘子的手顿了顿,脸颊泛起红晕,像被秋阳染透的苹果,“你抱着画夹的样子,像动画片里的画家。” 橘子皮被她折成小小的星星,边角捏得发皱,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侧袋,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天我们并肩走了三条街。她告诉我正在备考美术学院,每天要在画室待到深夜,画板下总压着块没吃完的面包,奶油馅会蹭得画纸黏糊糊的。我说自己在设计公司做学徒,梦想是拥有一间带天窗的工作室,这样就能在月光下改图,让影子落在图纸上,像多了个沉默的搭档。路过花店时,她突然指着橱窗里的白玫瑰说:“你看它们多乖,连凋谢都那么慢。” 风掀起她的围巾,露出颈间细细的银链,吊坠在阳光下闪了闪,像颗被系住的星子。
2 暖阳与花
冬天下第一场雪时,我踩着碎雪往画室走,棉鞋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推开门的瞬间,看见她正趴在画架上打盹,鼻尖几乎要碰到未干的颜料,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钴蓝与赭石,像落了场彩色的雪。我轻轻把暖手宝塞进她怀里,绒毛面料蹭过她的脸颊,她惊醒时睫毛上还沾着点白色的颜料,像落了片小雪花,眨眼睛时簌簌抖落。
“阿哲?” 她揉着眼睛笑起来,眼尾的泪痣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清晰,像滴进蜂蜜里的墨。“你怎么来了?” 画架上是幅未完成的向日葵,金色的花瓣朝着窗外的方向,仿佛在追逐不存在的阳光。颜料管被她挤得歪歪扭扭,钛白和中黄混在一起,在调色盘中央晕成小小的太阳,边缘还沾着她用指尖抹过的指印。
“给你带了馄饨。” 我解开保温桶的瞬间,白汽裹着香气漫开来,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成了画室独有的暖。她抢过勺子舀起一个,烫得直吐舌头,却还是坚持要喂我吃第一个,汤汁滴在她手背上,她慌忙用舌头去舔,像只偷喝牛奶的小猫,舌尖扫过皮肤时带着点痒。“你看,” 她指着画布角落,“我偷偷画了只小蜜蜂,等春天来了就让它飞出来。” 蜜蜂的翅膀上还沾着点闪粉,是她从生日蛋糕上抠下来的,说要给它 “装对会发光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