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舔着纸角,“八十万”变成黑灰,飘进风里。
张姨拽我:“小晚,这钱能给阿姨买块好墓地……”
“她不要。”我哑着嗓子,“她要的是我活得像个人。”
回老家前夜,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站在陆时宴公寓楼下。
从九点到凌晨五点,灯一直没亮。
他大概在和林知夏通电话,商量婚礼细节。
清晨六点,我上了返乡大巴。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急刹在站台边,车门甩开,陆时宴冲下来,西装皱得不成样子。
他喊了什么,可大巴已经启动,晨雾漫上来,他的身影很快模糊了。
我把骨灰盒抱得更紧。
后山的坡地我早看好了,母亲生前爱种向日葵,等春天来了,我就撒一把种子。
纸灰打着旋儿飘起来时,山脚下传来狗吠。
我抬头,看见苏大伯的蓝布衫角闪过竹林——他来干什么?
2
我蹲在山坡上,把最后一叠纸钱推进火盆。
灰烬裹着火星往上蹿,像母亲临终前握不住的温度。
"苏晚!"
山风卷着粗哑的喊声扑过来。
我抬头,苏大伯带着三个壮实的男人站在坡下,蓝布衫被风掀得猎猎响。
他手里攥着泛黄的地契,指甲缝里沾着泥:"你妈没了,这老宅该收归族里。"
我没说话,继续捡地上的纸灰。
风大,有些飘到了新堆的土包上——那是母亲的坟,我昨天刚埋的,撒了把向日葵籽。
"装什么哑巴?"苏大伯踢飞脚边的石头,"这屋是你爷爷传给你爸的,你爸没儿子,自然该归族里。
我们商量好了,拆了建民宿,赚的钱按人头分。"他冲身后的人使眼色,"去,把门锁撬了。"
有个男人掏出撬棍往门边走。
我突然站起来,锄头从臂弯滑下来,铁头重重砸在地上。"谁敢动。"我的声音像后山的冷泉,"这屋后面是我妈坟。
你们拆屋,就是毁坟。
我现在报警,告你们破坏他人财物,侮辱尸体。"
苏大伯的脸青了:"你个丫头片子——"
"试试。"我把锄头往前送了送,"警察来之前,我能让你们每个人都挂彩。"
那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往后退了半步。
苏大伯啐了口唾沫,甩着地契转身:"行,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们走后,山风突然大了。
我蹲回坟前,把散在地上的纸灰拢成小堆。
母亲的瓷像埋在坟里,我昨天用红布包了又包,怕潮。
夜里九点,灯突然灭了。
我摸黑去看电闸,保险丝被剪断了。
水管也不出水,龙头里只滴着几滴锈水——和我猜的一样,苏大伯派人断了水电。
我点上蜡烛,把最后半瓶矿泉水倒进搪瓷杯。
火光里,母亲的遗照在八仙桌上冲我笑。
那是三年前我带她去县城拍的,她非说穿蓝布衫上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妈,"我对着照片说,"今天有人要抢屋,我拿锄头吓唬走了。"
蜡烛芯噼啪响,像她以前哄我时哼的小调。
三天后,县医院。
陈医生把病历本往桌上一摔:"你就是陆时宴?"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苏晚在我这儿给她妈排透析号排了三年,你知道吗?
她白天在咖啡店端咖啡,晚上来医院陪床,手背上全是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