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数器显示到第17次时,我妈突然揪住我的马尾辫,把我的脸按在镜子上:“你表哥就考个中专也没像你这么矫情!”
冰凉的镜面贴着我的鼻尖,我闻到她手上护手霜的廉价玫瑰香。
突然想起上周她在牌桌上炫耀:“我女儿随我,心理素质特别好。”
凌晨三点,我蹲在浴室里数药箱里的褪黑素。
镜子上的计数器停在86。
我妈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补上欠的14次,再加罚50次。”
手机突然震动,是闺蜜夏雨的消息:“依依,下周清华保送面试……”
我看向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的女孩,她的嘴角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像被鱼钩强行扯起的死鱼。
花洒开到最大声后,我终于允许自己哭出声来。
水流冲走了计数器的数字,却冲不走镜子里那个怎么也笑不自然的女孩。
我最终没能通过保送的面试。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我的状态越来越差。
班主任李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没骂我,只是轻轻问我,“谢依依,考虑住校吗?”
住校?
逃离那个每天要我“假笑100次”的家?
“可是,我妈不会同意的。”
李老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
“学校有心理健康帮扶政策,我可以帮你申请。”
果然,我妈听到“住校”两个字就炸了。
她抄起衣架往我背上抽,“翅膀硬了想飞是吧?我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还敢嫌弃这个家!”
衣架抽断的那一刻,我居然笑了。
我拿出那张盖了章的申请表,“妈,是班主任强制要求的。她说我再不住校,就要被退学。”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我妈撒谎。
搬进宿舍那天,夏雨拖着行李箱哐当撞开我的门。
“惊喜吧?我特意跟老师申请换宿舍陪你!”
她一把掀开我的被褥,铺上自她带的小黄鸭床单,又往我手里塞了盒巧克力:
“抑郁特效药,每日三次,每次两颗!”
那晚我们挤在一张床上,她突然小声说:
“依依,你知道你最近笑得自然多了吗?”
我摸着脸愣住了,原来不用数到100次,人也是可以真心微笑的。
住校三个月后,校医惊讶地发现:我的心率恢复正常了,体重增加了五斤,那些自残的伤口全部结痂脱落。
“真是神奇,是换了新药吗?”校医翻着病历本问。
我看向窗外,夏雨正举着两支冰淇淋,冲我疯狂挥手。
“嗯,特效药。”我笑着指了指她。
高考前一个月我都没有回家,班主任知道我的情况,特意跟我妈强调这是学校的要求。
但当着其他家长的面,我妈硬是挤出一个笑:“哎呀,我们依依最听老师话了。”
她不敢闹,因为她最爱面子。
住校第三天,我妈破天荒来学校了。
她站在宿舍楼下,拎着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远远喊我:“谢依依!过来拿东西!”
我跑下去,接过袋子:四个干硬的馒头,边缘已经泛绿,半罐吃剩的咸菜,汤汁漏得到处都是,两件起球的旧衣服,袖口还有烟头烫的洞。
“家里没买菜,将就吃吧。”她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脏了她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