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两个浑身湿透的报信兵几乎是滚进了孙慕义的办公室和马占彪的军营,带来了两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报!厅长!上游三县溃堤,数万灾民正沿江而下,不日将涌入临江!”
“报!司令!黑风岭的‘草上飞’劫了省府特派的盐税专列!省座震怒,严令各军限期剿灭,并就地筹集特别剿匪安民捐五十万大洋!”
临江城这锅看似平静的浑水,瞬间被彻底搅沸。
(二) 筹款风云
“一品鲜”酒楼最大的雅间“富贵满堂”,水晶吊灯流光溢彩,映照着满桌珍馐。空气里混杂着酒香、菜香和高级雪茄的浓郁气息。孙慕义、马占彪、钱如海、周守仁四人围坐,面上皆是一团和气,杯盏交错,仿佛至交好友。
“诸位,诸位!”孙慕义站起身,双手虚按,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忧国忧民,“洪水猛兽,匪患猖獗!数万嗷嗷待哺的灾民即将涌入,省座严令剿匪安民!五十万大洋,关乎临江数十万父老乡亲的身家性命,关乎社稷安危啊!”他语调沉痛,几乎要落下泪来,“慕义不才,蒙省座信任,忝为筹款总办。值此危难之际,唯有仰赖在座诸位贤达,同心戮力,共纾国难!”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底亮得晃眼。
“啪!”马占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桌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孙厅长说得对!没说的!保境安民,是我辈军人的天职!可孙厅长,你也看到了,”他指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弟兄们饿着肚子,枪里没子弹,拿什么去剿匪?去挡那些红了眼的灾民?军饷!军饷才是根本!没有军饷,枪杆子不稳,这临江城,怕是要翻天!”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扫视众人,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枪套上。
钱如海优雅地用雪白餐巾沾了沾嘴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孙厅长忧国忧民,马司令忠勇可嘉。钱某身为商会会长,实业救国,责无旁贷。我提议,由商会牵头,发动全体商号认捐!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如今市面萧条,生意难做。若官府能在商路畅通、新厂税赋方面稍加体恤,让商人喘口气,方能更好地为国效力,泽被桑梓啊。”他端起紫砂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眼神却紧紧盯着孙慕义。
周守仁捻着佛珠,长叹一声,老泪在浑浊的眼眶里打转:“唉…天降横祸,乡梓遭难,老朽寝食难安!我周氏一族,世代耕读传家,深沐国恩。值此危局,毁家纾难,义不容辞!只是…孙厅长,”他看向孙慕义,语气恳切,“今年水患,田亩歉收,佃户们已是食不果腹。这田赋…能否体恤民艰,酌情暂缓或减免些许?也好让老朽回去,安抚人心,筹措善款啊。”他“善款”二字咬得极重。
觥筹交错间,一场冠冕堂皇的“共商国是”落下帷幕。真正的交易,在酒楼后巷幽静的茶室和钱如海公馆烟雾缭绕的烟榻上,才悄然开始。
孙慕义与马占彪在茶室密谈。孙压低声音:“占彪兄,剿匪安民,首重军心。这五十万里,先给你划拨二十万特别军费!务必弹压地面,稳住局面。尤其是…灾民和那些不安分的泥腿子。”马占彪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痛快!有孙厅长这句话,我老马豁出命去!谁敢闹事,老子的枪子儿不认人!”一只装着金条和银票的沉甸甸信封,滑进了孙慕义宽大的袖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