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棺材缝,我看见戏班的纸人们飘进义庄。它们脚尖离地三寸,纸衣发出沙沙的响声。
为首的正是那个老头,他的脸已经腐烂了一半,露出里面发黄的纸浆,他脖子诡异地扭转着,检查每具尸体:"这个腿长,能演刀马旦...这个嗓子好,当个老生...""这个能演花旦......这个当武丑......"他的手指划过尸体的脸,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黏液。
突然,他腐烂的脸转向我藏身的棺材:"咦?""还差个唱罗卜的......"他抽动着鼻子,像猎犬一样嗅着空气,"我闻到生人气了..."
张伯突然冲出去撒了一把糯米,糯米在空中化作一团白雾,纸人们发出尖啸。那声音像是千百张纸同时被撕裂。
老头却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的下巴突然脱落,露出黑洞洞的口腔,袖子一挥,张伯的四肢就像木偶般自己扭动起来,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摆出唱戏的架势:"好!好身段!""好!好!又多一个!"老头拍着手,每拍一下就有蛆虫从他袖口掉出来。
我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膛,直到外面彻底安静。
死寂中只听见自己的汗水滴在棺材板上的声音。爬出棺材时,棺材板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抓痕,像是有人拼命想出去。
月光照在张伯身上——他保持着亮相的姿势,一条腿高高抬起,手指作兰花状,脸上不知被谁画好了全妆,那妆容精致得可怕,连睫毛都一根根描过,胸口插着把系红绸的匕首,红绸无风自动,像是活物般蠕动着,刀柄上刻着"幽冥"二字。那刻痕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我颤抖着想去拔那把匕首,突然听见张伯的嘴唇轻轻开合,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快...跑..."他的眼珠在妆容下转动,死死盯着我的身后。
第六章 镜中冤魂
我逃到邻镇时,额头花钿开始渗血。那血不是鲜红的,而是泛着诡异的黑紫色,滴在衣襟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客栈铜镜里,我身后总站着个模糊的红衣人影。每当我转身,就只听见珠钗轻响,却什么也抓不到。
"客官,您这额头..."客栈老板欲言又止,他的目光在我和铜镜之间来回游移,手指不停地搓着一串佛珠。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包袱里不知何时多了套戏服,那料子摸起来像人皮般柔软细腻,还带着淡淡的尸香。
水袖上绣着"罗卜"二字——针脚细密得不像活人手艺,用的还是暗红色的丝线。这是《目连救母》里主角的名字。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惊恐地把戏服扔在地上,却见它自己缓缓展开,衣领处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客栈老板的女儿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袖:"先生,我见过这个...""十年前我们镇也闹过鬼戏班,那些角儿们半夜还在河边吊嗓子,可走近了看,他们都没有影子..."后来请道士做了法事......"她突然压低声音,"但听说那道士第二天就上吊了,死的时候脸上画着全妆。"
她递给我一面八卦镜,镜面冰凉刺骨,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照照你身后。"她的手指在发抖,"记住,要是看见什么,千万别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