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热情,常常像初春的太阳,照得人心里发暖,可脚底下一不留神就是泥。我提着小竹篮,沿着凌云宗的青石阶往上走,石阶两侧新雪未化,阳光投在上面,亮得人睁不开眼。山门燃着松香,白鹤从云端掠过,留下一道利落的白线。
“来了来了,小师妹来了——”
不知是谁一嗓子,宗门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内门外门的弟子从廊下、松林里、丹房口探出头来,像被风吹起的一片麦浪。我小跑着行礼,袖口里掉出一枚红枣,被一只小松鼠叼走。
“软绵绵的小团子。”有人笑。
“抱起来肯定轻。”有人接茬。
“宠!必须宠!往狠里宠!”这声是在石阶顶端喊出来的,带着天生的痛快。
我抬头看去,是申南风。吴钩横腰,披风翻卷,踩在雕栏上,好像那栏杆是被他养大的树。他弯腰把我拎起来,像拎小猫,拎着我打量一圈,又丢给身边人:“陈成弘,你先抱着,别让摔了。”
陈成弘穿着玄衣,整肃有度,接住我时手稳得像山。他低声道:“欢迎入门。”
我“哦”了一声,不敢多说话。
李棋齐摇着折扇从廊下慢慢走来,扇骨轻点掌心:“小师妹叫什么?”
“秦——娴。”我憋了半天,还是把这两个字说得有点发虚。
“好名。”程祖易从丹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柄药匙,打量我额头,像看一株刚移栽的小树,“有点怯,吃两枚温养丸就好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没把我当外人。众人拥着我进了宗门大殿,掌门梅盼坐在正上方,红衣如霞,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咱们凌云宗新收的小妹妹,人小胆大,路上一个人走了三日山路,没哭。按规矩,按规矩。”
“什么规矩?”我小声问。
“宠。”她把“宠”字咬得很重,笑容又盛,“自今日起,谁见了小师妹,不许空手!”
于是第一日,凌云宗上下,像突然开了集市。
有人捧来灵果,红彤彤的,皮薄汁多,一咬下去有甜香。
有人递来储物戒,银光一抹,内里开辟五尺方寸,说是出门装点心也好。
有人塞来丹药,温养心肺的,补气的,稳神的,整整一匣子,丹瓶上贴着字条,还画了兔子。
有人献来防御法器:护身玉符一摞,护心镜两面,披风一件,说是风大披上不受寒。
还有人把自己屋里养了三年的鹦鹉抱来:“教它叫‘娴娴’了,送你。”
我抱着小竹篮,站在礼物堆成的小山前,觉得有点站不稳。我抬头看掌门,掌门冲我眨了下眼:“别客气,拿着。”
我把小竹篮往腿上一搁,从里面掏了一根绸子,把软糯糯的灵果包成一只兜,夹在胳膊底下,又从篮底摸到一只小木匣。
“既然如此——”我深吸一口气,学着陈成弘稳稳地开口,“那我也回礼。”
二
第一份回礼,给的是大殿上笑得最大声的申南风。
我从木匣里取出一节竹管,细细长长,绿得有点发亮:“将军喜欢下山练骑,我送你一个小东西,叫‘风脊’。绑在马鞍上,风向顺逆有数,夜里能在雾里领路。若遇上山石松动,它也会抖一抖。”
众人先是愣,继而哄笑:“小师妹,这不就是个笛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