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池居然还有电。林晟打开相机,浏览以前拍的照片:大学迎新晚会、运动会、毕业典礼...最后几张是离校前随手拍的校园角落——空无一人的长廊、黄昏时的操场、图书馆的玻璃窗映着晚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记录,却从未真正看见。
周末清晨,林晟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他站在旧书店门口,反复检查相机设置,像个刚入门的新手。
周雨薇准时出现,今天她穿了件卡其色风衣,相机随意挎在肩上。
“准备好了?”她笑着问,眼睛弯成月牙。
他们从旧书店开始拍起。周雨薇教他如何观察光线如何穿过书架,如何捕捉尘埃在光线中飞舞的轨迹。起初林晟有些生疏,但很快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蹲下身,从低角度拍下一只正在打哈欠的狸花猫。
“这张不错。”周雨薇看着他的相机屏幕说。
他们沿着老街一路拍去:早点摊上升腾的热气、理发店里老师傅给客人剃头、一群大爷围观下棋、旧式公寓阳台上晾晒的衣物...透过取景框,林晟发现了一个他从未真正注意过的世界。
在一处老宅前,周雨薇停下脚步。院墙内探出几枝柿子树枝头,橙红色的果实累累垂垂,与灰墙形成鲜明对比。她调整角度,连按几次快门。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胶片相机吗?”她一边调整焦距一边问,“因为它让我慢下来。每一帧都要深思熟虑,不能无节制地连拍。就像生活,值得珍惜的瞬间其实不多,但要用心对待每一个。”
林晟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件事。有次摄影社外出采风,遇上大雨,大家都急着躲雨,只有周雨薇不慌不忙地给相机套上防水罩,继续拍雨中的荷塘。那时他觉得这个学姐真怪,现在似乎有点理解了。
中午他们在一家面馆吃牛肉面。周雨薇翻看上午拍的照片,时不时点评几句。
“你技术没丢,只是少了点感觉。”她说,“不是要拍得多么美,而是要拍出那一刻的情绪。”
面馆的电视机正播放午间新闻,报道本市老城区改造计划。画面闪过他们刚拍过的几条街巷,标注着“即将拆迁”的字样。
“这些地方都要没了。”老板娘上来添水时叹气说,“我在这开了二十年面馆,说拆就要拆了。”
林晟和周雨薇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要在消失前,记录下这些街巷的样子。
接下来的周末,他们几乎走遍了老城区的每个角落。林晟发现,自己住了这么久,却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地方:他知道哪家早餐店的油条最酥脆,知道哪个拐角下午三点阳光最好,知道哪段墙头总是蹲着三只猫。
他的相机里塞满了影像:斑驳的木门、生锈的自行车、老人脸上的皱纹、孩童嬉戏的身影...每一张都不再是单纯的记录,而是带着温度的瞬间。
有时拍完照,他们会一起去便利店。林晟上夜班,周雨薇就坐在窗边整理照片,偶尔帮他招呼客人。凌晨三点最安静的时刻,两人分享一罐热咖啡,看窗外偶尔经过的车辆,聊摄影、文学和各自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