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昏暗的宿舍,倒头就睡。仿佛睡眠是可以逃避一切的洞穴。
直到他被一阵饭菜香味和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吵醒。是林凡和赵鑫回来了。
“……真的,我刚在路上亲眼看到的,就北门那家奶茶店门口。”林凡的声音带着点八卦和唏嘘,“跟一个男的手牵手,还挺亲密。那男的看着不像咱们学校的,穿的挺潮。”
“我去……这么快?军训结束这才多久?”赵鑫压低声音,“你小点声……”
“我这不是没想到嘛……诶,你说默哥他……”林凡的声音更低了,但陈默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破了他试图用麻木构建的保护壳,精准地扎进心脏最鲜血淋漓的地方。
他猛地睁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原来,不是误会。 原来,他所有的痛苦、挣扎和自我怀疑,都是个笑话。 原来,他长达数月的沉沦,对方早已轻舟已过万重山,投入了新的温暖怀抱。
黑暗中,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要出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
一种比之前所有情绪都更强烈的、近乎毁灭的恨意,在他胸腔里疯狂滋生。
不是恨林薇,更多的是恨他自己。
恨那个愚蠢、天真、恋爱脑、为了所谓爱情放弃前途的自己! 恨这个一蹶不振、像烂泥一样瘫在宿舍里浪费生命的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重新安静下来,林凡和赵鑫似乎出去了。
陈默慢慢地坐起身,掀开被子,走下床。他走到洗手间,打开灯,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
镜子里的人,头发油腻杂乱,脸色苍白憔悴,眼窝深陷,下巴上是一片青黑的胡茬,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这是他吗?
这不该是他。
高中那个虽然不算顶尖但足够努力、眼里有光、对未来有清晰规划的陈默,去哪了?
就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
值得吗?
镜子里的人看着他,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拷问。
突然,他猛地一拳砸在洗手池边缘,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吓人,手背瞬间通红。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不能再这样了。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嘶哑地响起,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狠狠泼在脸上,一遍又一遍。水流冲走了部分油腻和困倦,却冲不散眼底那片深重的阴影和痛苦,但某种被极度羞辱和践踏后产生的狠劲,开始一点点从废墟中挣扎着探出头。
他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他看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一字一句,像是立下血誓:
“陈默,你他妈给我醒醒。”
堕落长达八个月的黑暗时光,在这一刻,终于透进了第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
第三章 深渊中的星辰
逆袭的种子,往往萌芽于尊严被彻底碾碎成泥的时刻。而他的尊严,被他曾经最珍视的人,和他自己,联手碾得粉碎。
现在,他要把它们,一点一点,捡回来。
冰冷的水流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洗手池边缘,溅起细微的水花。镜子里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而艰难地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