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怕是推脱不得了。”他声音沙哑。
当夜,一家人在昏黄的油灯下沉默相对。川儿已经睡下,小小的眉头在睡梦中仍不安地蹙着。
良久,柳青方缓缓开口:“文启,你带川儿走吧。”
柳艳明猛地抬头。
老人目光沉静,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我老了,守著药铺,他们不能把我怎样。艳明也留下帮我。但你不一样,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是读书人,有骨气,他们容不下你。带上川儿,去南边,找你之前提过的那位同学,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爹!我不能...”陈文启急道。
“能。”柳青方打断他,“护住自己,护住孩子,就是护住了这个家的根苗。辋川河的水不会干,柳家的根也不能断。”
柳艳明心如刀绞,她看看年迈的父亲,又看看丈夫和儿子睡房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父亲的决定是对的。乱世之中,分离或许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离别的日子定在三天后的一个凌晨。夜色尚浓,辋川河笼罩在薄雾中,水流声呜咽如泣。
柳艳明将连夜赶做的干粮和一小包珍藏的银元塞进丈夫的行囊,又蹲下身,仔细给川儿系好棉袄的扣子。
“川儿,要听爹爹的话,知道吗?”她声音哽咽。
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娘,你和外公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柳艳明一把抱住儿子,将脸埋在他幼小的肩头,久久说不出话。
陈文启提起简单的行李,对柳青方深深一揖:“爹,您保重。等时局好转,我必定回来。”
柳青方摆摆手,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们一个倔强的背影:“快走吧,趁雾还没散。”
柳艳明送他们到石桥头。这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离别之处。
陈文启紧紧拥抱她:“艳明,等我。”
“我一定等。”柳艳明泪眼模糊,却努力挤出微笑,“你看这辋川河,不管绕多少弯,最终总是向东流。你也要记得流回来。”
雾霭中,父子二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河岸的柳树林深处。
柳艳明独自站在石桥上,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冰冷的雾气打湿了她的鬓发,她却浑然不觉。
太阳终于升起,驱散了晨雾,辋川河再次闪烁着粼粼波光。河水依旧流淌,带走了离人,送来了新的一天。
柳艳明转身,擦干眼泪,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药铺需要开门,父亲需要照顾,镇上的病人需要诊治。生活还要继续,如同这辋川河水,无论遇到什么,总要坚韧地向前流淌。
她知道,在这动荡的岁月里,等待将成为她最深的柔情和最硬的风骨。而她相信,无论相隔多远,只要辋川
陈文启和川儿离开后的日子,辋川镇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生机。柳艳明常常在忙碌的间隙失神,望着门口的石板路,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突然出现,笑着喊一声“艳明,我回来了”。但门口只有匆匆走过的陌生面孔,以及越来越频繁的、穿着制服巡查的兵士。
药铺成了柳家父女坚守的堡垒。柳青方愈发沉默,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但看诊抓药的手依旧稳定。柳艳明则成了药铺实际的主心骨,里外操持,应对着越来越艰难的时局。药材越来越难进,尤其是西药,几乎断了来源。她不得不更加依赖父亲传授的那些古老方子,带着川儿上山辨认草药,学着炮制,以替代那些再也买不到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