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是在父亲出殡后第三个月倒下的。脑出血,送进 ICU 时已经昏迷不醒。
我抱着小宝站在 ICU 外的走廊里,看着玻璃窗里的公爹。他浑身插满管子,右手却死死攥着一张照片,护士说,那是从他枕头下翻出来的,是小宝五岁时拍的全家福。
照片是周振伟硬拉着拍的。那天是小宝生日,公婆不情愿地来了,全程没笑过,公爹甚至没抱过小宝一下,拍照时还故意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怕被人看出他们是祖孙。照片洗出来后,我把它夹在相册里,再也没翻过 —— 直到今天,护士把它递给我,说公爹一直攥着,不肯撒手。
周振伟、小叔子、小姑子都围着玻璃窗,脸上满是焦急。小姑子擦着眼泪:“爸肯定是想小宝了,你看他攥得多紧。” 婆婆在一旁哭哭啼啼:“都怪我,早知道就不出去旅游了,现在想看看他都难。”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全家福。照片上,公婆站在最右边,表情僵硬;周振伟搂着我,笑容勉强;小宝站在我脚边,手里拿着生日蛋糕,笑得一脸天真。十年的委屈突然涌上来,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我想起小宝去年问我:“妈妈,爷爷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呀?” 我当时蹲下来,摸着他的头,说:“爷爷奶奶忙,等他们不忙了就会来看你了。” 可小宝不知道,爷爷奶奶永远都在忙,忙着旅游,忙着照顾小叔子的孩子,忙着把我们这个家,当成可有可无的累赘。
我慢慢抬起手,对着 ICU 的玻璃窗,展开了那张全家福。里面的公爹似乎有了反应,手指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向我手里的照片。周振伟看见了,急忙说:“你快把照片给爸递进去,让他看看小宝。”
我没动。我看着玻璃窗里的公爹,看着他眼里那点微弱的光,然后,我慢慢伸出手,捏住了照片的边缘。
“你干什么?” 周振伟冲过来想抢,却被我躲开了。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错愕的公婆和小姑子,然后,我开始撕那张照片。
先从公爹的那一边开始撕,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他的脸被我撕成了碎片。然后是婆婆,再是小叔子和小姑子,最后,照片上只剩下我和小宝。我没停,继续撕,把我和小宝也撕成了碎片。
碎片飘落在地上,像一片片破碎的雪花,落在 ICU 外的走廊里。玻璃窗里的公爹猛地睁大了眼睛,手指死死攥着空气,像是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到。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急忙冲进去抢救。
周振伟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那是爸唯一的念想!”
我没理他,只是蹲下来,捡起那些碎片。碎片割得我的手指有点疼,可我却觉得心里很轻松,像是压了十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念想?” 我抬起头,看着周振伟,声音很轻,却带着十年的冰冷,“他早干什么去了?小宝生病的时候,他在旅游;我爸出殡的时候,他在旅游;这十年里,他看过小宝几次?抱过他几次?现在想有念想了,晚了。”
婆婆冲过来想打我,却被小叔子拉住了。她指着我,骂道:“你这个丧门星!我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