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他亲手砸碎了我们唯一的信物。
他用行动告诉我,过去已经死了。
2
心死之后,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柳拂衣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变着法子地折辱我。
大婚第三日,按规矩,我要给她敬茶。
我端着茶盏,跪在她面前。她却没有接,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丫鬟呈上的一套「粉彩」茶具,细细端详。
「啧啧,还是这粉彩娇艳,看着就喜庆。」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不像某些颜色,冷冰冰的,看着就晦气。」
我知道,她在说我的「雨过天晴」。
我垂着眼,一言不发,手臂举着茶盏,稳如磐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茶水的热气渐渐散尽,我的手臂开始酸麻,微微颤抖。
柳拂衣终于看够了她的茶具,懒洋洋地抬眼看我:「妹妹这是怎么了?手抖成这样,莫不是心里对姐姐有什么怨怼?」
就在这时,我手一抖,几滴茶水溅了出来,落在她华丽的裙摆上。
她的丫鬟青杏立刻尖叫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故意泼茶羞辱夫人!」
柳拂衣也沉下脸,一副准备发作的样子。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争辩,会愤怒。但现在,我只是平静地将茶盏放回托盘,重新俯身叩首。
「姐姐说的是,这茶凉了,的确不配给姐姐喝。是我思虑不周,这就去为姐姐换一杯热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不卑不亢,不辩不争。
柳拂衣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像是蓄满了力的一拳,却重重打在了棉花上。她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又找不出错处,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端着茶盏退下。
这一局,我没输。
但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法子来对付我。
她以主母的身份,命人封了我那间小小的瓷窑坊,断了我所有的陶泥和釉料供应。
理由冠冕堂皇:「妹妹如今是府里的姨娘,当以伺候主母和夫君为重,不应再玩物丧志。」
她夺走了我最后一点慰藉。
不仅如此,她还开始尝试复刻「雨过天晴」。柳正安虽然窃取了我爹的位置,却没能得到我闻家真正的制瓷秘方。柳拂衣仗着自己是总司之女,拿到了最好的原料,请了最好的工匠,可烧出来的东西,却始终是死气沉沉的灰蓝色,形似而神不似。
她气急败坏,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教」我,名为请教,实则想套取我闻家的不传之秘。
我表面顺从,每次都「倾囊相授」。
「姐姐,或许是高岭土的配比不对,可以试试多加三成。」
「姐姐,入窑的火候至关重要,或许可以试试升温时再急一些。」
柳拂衣信以为真,结果烧出了一窑又一窑的废品,浪费了无数珍贵原料。听说,连柳正安都为此大发雷霆,斥责了她好几次。
每当听到这些消息,我死寂的心里才会泛起一丝快意。
我白天在柳拂衣面前扮演着温顺恭谦的妾室,夜深人静时,便用后院最普通的泥土混合着草木灰,在房间里偷偷练习手感。我没有工具,就用手指;没有窑炉,就在脑海中演练。
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写着爹爹留下的半部《窑变论》,那是我们闻家几代人的心血,绝不能断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