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隐约可见一条小舟擦着船身漂过。舟上无人,唯有一盏孤灯在船头摇曳,发出幽绿的光芒,那光不像常见的油灯或灯笼,倒像是某种会发光的虫子聚集在一起。
“怪事,刚才明明没看见有灯...”金凤疑惑道,她也跟了出来,站在阿强身旁,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她表演用的短剑。
更奇的是,那小舟上整齐摆放着几套戏服,在幽暗灯光下鲜艳夺目,绣着精致的金线图案,似是新衣,却透着说不出的古怪。那些戏服的样式古老,绝非当下流行,但保存得异常完好,就像是昨天才缝制好的。
“捞上来看看!”几个年轻学徒拿起竹竿欲拦小舟。那些料子看上去价值不菲,若是捡了,能省下不少置装费用。贫穷使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
“别动!”金三爷厉声喝止,他已来到甲板上,面色苍白如纸,“水上漂的东西,不能乱捡!尤其是这种无人的舟子!”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话音未落,那小舟竟自行调头,悄无声息没入浓雾,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在原地留下一圈圈慢慢扩散的涟漪,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俱生寒意。江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人衣袂翻飞,却吹不散那越来越浓的雾。
“加强值守,每班两人,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敲锣。”金三爷吩咐道,声音有些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凤儿,取我的铜锣来。”
金凤应声走向储物舱,却在舱口停住脚步——她分明听见舱内有细微响动,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那声音轻微却持续,不像是老鼠所能发出的。
戏班船不大,储物舱堆满道具箱笼,此时应当空无一人。班里有规矩,饭后除值守人员外,不得随意走动。
“谁在里面?”金凤握紧门边铁棍,轻声问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无人应答,但那窸窣声又起,似有人翻动物品,甚至还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金凤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舱内昏暗,只见一个黑影蜷在角落,抱着一件戏服瑟瑟发抖。那身影瘦小得不像成人,倒像个孩子蜷缩在那里。
“出来!”金凤厉声道,心脏怦怦直跳,手心的汗使铁棍有些滑腻。
那黑影缓缓转身,竟是张惨白的面孔,五官在昏暗中模糊难辨。金凤吓得后退半步,再定睛看时,才发现是个戴着破损戏帽的枯瘦老者,正抱着一件戏服瑟瑟发抖。那戏服湿漉漉的,在黑暗中泛着水光,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不久。
“老丈是何人?为何在我家船上?”金凤镇定下来,举灯照去。灯光下,老者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他身穿湿漉漉的旧式戏服,材质奇特,似绸非绸,闪着不自然的光泽,仿佛那不是普通的布料,而是用月光和水波织就的。
“避...避雨。”老者声音沙哑,如同破旧风箱,每个字都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挤出来。
金凤一愣:“老丈,我们在江心,何来雨水?”她注意到老者周身都是干的,唯有那件戏服湿漉漉地滴着水,在脚下积了一小滩。
老者却不再答话,只顾抚摸怀中戏服,喃喃唱起零碎戏文。金凤心中一惊——她听出这是失传已久的“水宫调”,如今会唱者不足十人,她也是从父亲口中偶尔听得几句,而这老者唱的却是完整段落,韵味十足,绝非寻常人能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