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丫鬟来劝了我好几次:「王妃,天凉了,您回屋等吧,王爷回来了肯定会先去给您请安的。」
我只是摇头,笑着说:「再等等,兰芝第一次来京城,王爷定是想多陪她说说话。」
可我的笑,连自己都觉得僵硬。
直到掌灯时分,那辆熟悉的乌木马车才慢悠悠地驶来。车帘掀开,先下来的是陈书砚,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挺拔。
然后,他转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扶下了车里的人。
沈兰芝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襦裙,外罩一件藕荷色披风,长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显得楚楚可怜。她怯生生地躲在陈书砚身后,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胆怯,望向我。
「表嫂。」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细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听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我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说句「一路辛苦了」,陈书砚已经揽住了沈兰芝的肩,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兰芝一路劳顿,先进屋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就那样径直带着沈兰芝往里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股甜腻的熏香钻入鼻腔。那是一种极其浓郁的兰花香气,甜得发腻。我记得,陈书砚从前最不喜这种味道,他说太过俗气。
可此刻,他却对这味道的主人,呵护备至。
我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袖中的锦帕,指节泛白。
3
沈兰芝住下还没三天,府里的风向就变了。
我晨起梳妆,丫鬟捧来的螺子黛,色泽暗沉,质地粗糙,根本不是我常用的那盒。我问管事嬷嬷,嬷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垂着眼道:「王妃,沈姑娘身子弱,昨夜失眠,太医说用些上好的螺子黛调些安神香能好些,库房里那盒最好的,就先给沈姑娘用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镜中的人,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昨日的期盼,如今却只剩下疲惫。
餐桌上,连续三天,我爱吃的醉蟹都是凉的。那醉蟹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凉了不仅腥味重,还伤胃。
我又问管事嬷嬷,嬷嬷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王妃,沈姑娘肠胃不好,吃不得生冷,厨房近来都忙着给她炖温补的补品,怕是顾不上您这醉蟹了。要不,王妃您也换些热乎的吃食?」
顾不上我?
我想起从前,我随口说一句想吃城东那家铺子的馄饨,陈书砚都会让人冒着大雨去买回来,还细心地用保温的食盒装好,生怕凉了。
那时的他,见我蹙眉,定会紧张地追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可如今,他三天两头宿在书房,偶尔回房,也只是沉默地躺在外间的榻上,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那晚我起夜,路过书房,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是陈书砚的声音,带着安抚:「……兰芝别怕,有表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顿了顿,他又说:「柳玉她……性子是急了点,你多担待。她没有坏心的。」
没有坏心?
原来在他心里,我那些因他而起的欢喜与失落,那些因他而生的在意与委屈,都只是「性子急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