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尝尝这个。”慕容策含笑夹来一块烧肉,“新来厨子的拿手菜。”
肉色金黄,油光润泽。
我勉强入口。
腻油顿时裹住舌根,一股腥气直冲喉头,肥肉那弹软嚼感,竟莫名像极了钝刀割进皮肉。
还未回神,胃里猛地翻搅!
我“哇”的一声,尽数吐了出来。
慕容策脸色骤变,筷子跌在桌上。
他死死盯着我的小腹,忽地起身厉喝:“来人!传府医!”
“只是腻着了,不必兴师动众。”我勉强开口。
他却根本不理,语气冷硬:“必须看。”
府医匆匆赶来,战战兢兢搭脉。
慕容策就立在一旁,目光如钉,寸寸剐过我的脸。
“回老爷,夫人并无大碍,只是体质畏腻,闻不得猪肉腥气才会呕吐。”
府医赔着笑禀报。
慕容策肩头一松,长长舒出一口气:“无事就好……”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多日压下的疑窦猛然窜起。
屏退众人,我直视他:“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自然是担心你的身子。”他笑了一下,却略显生硬。
“你那眼神,可不像只是担心。”我语带讥讽。
他笑容顿收,视线游移:“婉儿,别胡思乱想。”
6
我冷不丁开口:
“你以为我怀孕了,是不是?”
他瞳孔一缩,顿了片刻才道:“是……原以为有了孩子,谁知空欢喜一场。”
“空欢喜?我瞧你脸上只有惊,没有喜。”
他急急解释:“你昏迷时用了太多药,若真有孕,只怕胎儿不保,我才……”
“既然如此,为何不明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连日压抑的疑虑倾泻而出:
“为什么下人叫我‘表小姐’?为何从不让我出府?连掌柜进门你都要防。
慕容策,你瞒着我的,究竟有多少?”
他神色剧变,倏地扫视四周。
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凑近:
“婉儿,你原本的确是我表妹。我们两情相悦,早有肌肤之亲,只是未及成婚。”
他语气透着无奈,“偏逢先帝驾崩,国丧期严禁婚宴行房……若此时你有孕,即便能证是丧前所怀,也必被政敌扣上‘无媒苟合’的罪名,我必身败名裂。”
我心头一震,仍紧盯他不放。
“故才对外称你为表妹,对内唤夫人。只待一年丧满,我便请旨娶你,风风光光,明媒正娶。”
他握紧我的手,目光恳切。
“为何不早告诉我?”
“你伤病未愈,我怕你忧心伤身……本想待你好些再细细说明,谁料你如此敏锐,早已察觉。”
窗外夜色沉沉,月光割进地面,泠泠如霜。
烛火摇曳,映得他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半张脸浮于昏光中。
7
他这一番话,竟让我一时无言。
先前种种怀疑、一次次质问,难道真是我多心?
国丧、隐忍、前程。
每一条都严丝合缝,听起来无可指摘。
我垂下眼,心中涌起一丝荒谬的愧疚。
慕容策轻轻握住我的手。
“婉儿,别再多想。是我不该瞒你。”
他声音低柔,“从今往后,我绝不骗你。”
我抬眼看向他。他目光温润,仿佛真心可鉴。
“……你可别再骗我。”我声音微哑,眼眶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