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跑得飞快,叼着鸡一溜烟就跑回了李老四家的院子。芦花鸡在狗嘴里扑腾着,翅膀乱扇,发出凄厉的惨叫,黑白相间的鸡毛掉了一路,落在地上,被风吹得打旋。
姐妹俩追到李老四家门口,趴在门缝上往里看,正好看见那狗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撕咬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芦花鸡。李老四端着个大海碗,蹲在门槛上吃饭,碗里堆着尖尖的红烧肉,油汪汪的,香气顺着门缝飘出来,钻进姐妹俩的鼻子里。
李老四看见狗在咬鸡,不但不拦着,还咧着嘴笑,露出满口黄牙,甚至还夹了块红烧肉,扔给狗吃:“黑子,慢点吃,别噎着。”
黄三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扁担,指节都泛了白。她推开门,冲进去喊道:“四叔,你家的狗咬了我家的鸡!”
李老四把筷子往碗上一摔,站起身来,他比黄三高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屑:“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家鸡不长眼,自己往我家院里钻,被狗咬了怪谁?”他眯着一双三角眼,打量着姐妹俩,“我看啊,指不定是你家鸡想偷吃我家的谷子,活该被狗咬!”
黄五拽了拽黄三的衣角,小声说:“姐,算了吧,我们打不过他的。”她害怕李老四,怕他像上次那样,抬手就打人。
李老四听见了黄五的话,笑得更得意了:“还是小五懂事,知道怕。赶紧回去吧,别在这碍眼,小心我让黑子咬你们!”说着,他朝大黑狗吹了声口哨,那狗立刻停下撕咬,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姐妹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李老四“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姐妹俩晾在了门外。
黄三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知道,哭是没用的,李老四那么凶,爷爷奶奶又护不住她们,只能自己忍着。可那只芦花鸡是家里的指望啊,一天一个蛋,能换多少东西?奶奶还等着鸡蛋换去痛片呢,现在好了,鸡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已经不是李老四第一次欺负她们家了。去年秋天,他家的狗咬死了她们家一只小黄鸡,李老四说“鸡太小,不值钱”,连句道歉都没有。还有一次,李老四家的猪跑出来,踩坏了她们家半亩菜地,青菜叶子被踩得稀烂,爷爷去找他理论,他却说“猪不懂事,你跟猪计较什么”,最后还把爷爷推倒在地,爷爷的腰被摔疼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爷爷奶奶老实巴交,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遇到这种事,只会忍气吞声。可黄三不服,她记得爸爸临走前说的话,“三儿,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照顾好家”。现在这个家被欺负成这样,她怎么能坐视不管?
晚上,姐妹俩躺在里屋的硬板床上。床是用木板搭的,铺着一层稻草,稻草里还藏着小虫子,偶尔会咬得人发痒。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里漏进来,在地上洒下一小片银辉,照在黄三的脸上。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断断续续的,更添了几分夜的寂静。奶奶的咳嗽声从外屋传来,“咳——咳——”,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揪得慌。黄五怕黑,也怕奶奶的咳嗽声,她悄悄钻进黄三的被窝里,小手紧紧抓着黄三的衣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