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銮弑君·万箭穿心
大胤·昭明二十九年,冬至,大雪。
铜壶滴漏三声,皇城钟声九响,金銮殿门启,百官俯首。朱红蟠龙柱间,火盆烧得哔剥作响,却压不住空气里那股黏稠的血腥——前夜,镇北副将因"妄议储君"被当廷杖毙,雪地里拖出长长一道赤痕,冻成冰渣子。
"宣~~昭武女将军姜璃觐见!"
内侍嗓音尖得似刀划铜镜,回音拖得极长。殿外玉阶三百,我负手拾级而上,玄铁战袍在雪光里泛着幽蓝,一步一震,像把出鞘未归的剑。腰间佩"裂霜",剑未出鞘,杀意已割得人脸生疼。
百官侧目,私语如潮:
"女将军?哼,女子参政,成何体统!"
"听闻她昨夜单骑入京,兵符在手,竟逼陛下连夜召见,真当自己是武帝再世?"
我充耳不闻,只在心底默数:一步、两步……三百阶尽,入殿。
金銮深处,萧阙着玄金衮袍,高踞龙椅,眉目昳丽却苍白,像雪里淬毒的梅花。他手边,一盏鎏金鸩酒正冒热气,椒房香混着"鹤顶红"特有的苦杏仁味,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臣,姜璃,叩见陛下。"我单膝点地,声音不高,却压得金砖嗡嗡颤。
"平身。"萧阙微笑,指尖摩挲杯沿,"北疆大捷,卿劳苦功高,朕赐酒犒赏。"
内侍端酒而下,双手高举,指节发抖。我瞥他,笑:"臣沙场十年,胃寒,饮不得烈酒。"话音落,殿内落针可闻。鸩酒赐功臣,是皇家的遮羞布,我竟当众撕了。
萧阙眯眼,笑意更深:"那卿欲何赏?"
"赏臣一诺。"我抬首,目光穿过鎏金大梁,直抵那双幽暗凤眸,"陛下曾言,北疆若定,天下兵权归臣调度。今日,臣来履约。"
殿中抽气声此起彼伏。兵权,乃帝王逆鳞,我当众揭,等同逼宫。
"姜璃,你放肆!"左相拍案而出,白须乱颤,"女子岂可掌兵?三纲五常不容颠倒!"
我侧头,笑出一声轻嗤:"左相莫急,臣只是代管。待天下无战,自当交还。"话锋一转,声音沉若寒铁,"但若有战,而有人拖后腿。臣手中剑,不认纲常,只认军法。"
"你!"左相气急,一口痰噎住,咳得老脸通红。
萧阙忽地轻笑,拊掌三下:"好,昭武将军忠勇可嘉。朕,准了。"
我眉峰一挑,意外。他竟不怒?下一瞬,却听他温声补刀:"然兵无常势,将无恒功。卿若殁,兵权当归谁?"
话音未落,殿侧暗格"喀嚓"一声,上百名暗卫涌出,弯弓搭箭,箭镞幽蓝——淬毒。寒光映得金砖像铺了一层碎冰。
"原来如此。"我低笑,掌心缓缓覆上剑柄,"陛下挖的坑,在这等着。"
"姜璃,"萧阙起身,广袖一振,似雪鹰振翼,"你仗军功震主,挟兵权逼宫,视君臣礼法如无物。今日,朕便教天下知,女子,不可参政,更不可掌兵。"
他抬手,指尖落下,"放箭!"
万箭齐发,破空声如鬼啸。我拔剑,裂霜出鞘,寒光绽成一道月弧,"叮叮叮"磕飞前排三箭,身形疾掠,直扑龙椅。箭雨太密,肩背瞬麻,一支、两支……毒箭咬破战袍,血花炸开,却感觉不到疼,只觉滚烫,像前世那杯鸩酒滚过喉咙。
"萧阙!"我怒喝,剑尖直指他咽喉,"前世你赐我毒酒,今生我赐你断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