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一个电焊专用的护目面罩,手里拿着焊枪,正专注地对着一根钢管作业。
“滋啦”刺眼的蓝白色弧光爆开,伴随着尖锐的声响,火花如绚烂的烟火般四溅。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用手挡在眼前。
他似乎是完成了手头的工作,随手关掉焊枪,然后一把掀开了脸上的面罩,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黑色短发。
也就在那一刻,我才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他的五官算得上英俊,但那种英俊不是精致的,而是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加修饰的粗粝感。
他的下巴上带着一点青色的胡茬,额角和脸颊上沾着几点机油的污渍,非但没有显得邋遢,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
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射向我,带着审视和一丝不耐烦。
“我……我找江驰。”我开口,声音在空旷嘈杂的院子里显得有些虚弱。
“我就是。”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眉头微微挑起。
我今天穿得简单,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脚上一双一尘不染的帆布鞋。
这身打扮,在这里,简直就像一只误入铁匠铺的白天鹅,格格不入。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来卖废铁的。”他把焊枪往旁边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了我一跳。
他从旁边的工具箱上拿起一瓶水,拧开盖子,仰头就灌了大半瓶,喉结上下滚动,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没入背心。
“我叫林屿森,是刘师傅介绍我来的。”我连忙报上名号,并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图纸递了过去,“他说,您或许能帮我修复这个。”
他瞥了一眼我递过去的图纸,却没有立刻接,而是用沾着油污的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小马扎:“坐。小马,给客人倒杯水!”
“来啦,驰哥!”一个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从一个集装箱改装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皮肤黝黑,笑容却很灿烂,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纸杯,麻利地从饮水机里接了水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水,却没有坐下。
那个小马扎上积了一层灰,我有点洁癖。
江驰显然看出了我的迟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没说什么,终于伸出手,从我手里抽走了那卷图纸。
他的手指粗糙而有力,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污,擦过我手背的时候,留下一种粗粝的触感。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但已经晚了。
江驰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快得让我抓不住。他没理会我的局促,自顾自地展开了那卷被我视若珍宝的图纸。
图纸在他那宽大的、布满老茧和新伤口的手掌上展开,白色的纸面和他古铜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我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图纸给撕了,或者让油污浸染了上面精密的线条。
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看图纸的眼神,和我看一株濒死植物的眼神,竟然出奇地相似。那种专注,那种投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手上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双我嫌弃脏污的手指,此刻却无比轻柔地抚过图纸上的每一个结构节点,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