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看我脸色,语气满是心疼:“是朕疏忽了。朕陪你回去。”
“国宴岂可无君?”我摇头,倚在他身侧,仰起脸看他,眼波流转间是全然的依赖与体贴,“陛下且安心饮酒,臣妾歇歇便好。只是…想要陛下昨日赏的那支东珠钗子抱着睡,像是能安神似的。”
那东珠钗,是他昨日刚赏的,西域进贡的珍品,颗颗圆润硕大,光华璀璨。他当时笑着将它插入我鬓间,说:“唯有明珠,堪配明珠。”
他闻言果然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拿你没办法”的纵容,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顽皮。准了。高德全,去,将贵妃要的钗子取来。”
太监总管高德全躬身领命而去。
我起身,在无数目光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离席。裙裾逶迤,环佩轻响,每一步都踏在云端,也踏在刀尖。
回到昭阳殿,挥退所有宫人。
殿内空寂下来,只剩下我和那支刚刚送来的东珠钗。
烛火下,东珠流转着温润柔光,华美至极。我拿起它,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指腹一寸寸抚过那些浑圆的珠身,细腻光滑。然后,在其中一颗最大的珠子上,我摸到了一处极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凹凸。
凑到灯下仔细看去,那上面用几乎不可能的微雕技艺,刻着两个小字——月瑶。
像是一道惊雷劈开天灵盖。
所有伪装的平静瞬间碎裂。
原来不止是药引。
连这些年的赏赐,这些他打着“独宠”旗号赐下的珠宝绫罗,或许从一开始,就都是为陈月瑶准备的。我只是一个暂时的保管者,一个用血肉温养这些“药引”的容器!
“呵…呵呵…”低哑的笑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一开始是压抑的,继而越来越响,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癫狂,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笑得我眼泪都涌了出来。
腹中的孩子似乎被我的情绪惊动,不安地动了一下。
我猛地止住笑,手掌覆盖上去。
孩子……
我的孩子。
若我只是一味药引,那这个孩子呢?在他萧衍的计划里,又算什么?继续温养他心上人的下一味药?还是等到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一并除去?
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萧衍。好一个情深意重的帝王!好一个算无遗策的痴情人!
我将那支东珠钗紧紧攥在掌心,坚硬的珠子硌得皮肉生疼。
眼泪早已干涸,眼底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冰冷火焰。
这贵妃的尊荣,这虚假的宠爱,这踩着我血肉去成全别人的情深……我沈明珠,一样一样,都会讨回来。
从那一夜起,那个万千宠爱、娇纵艳丽的贵妃沈明珠,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戴上精美面具,开始精心编织罗网的复仇者。
我依旧是六宫最耀眼的明珠,甚至比以往更甚。
萧衍来我宫中的次数愈发频繁,关怀备至。我笑着承欢,眼神濡慕,每一分表情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只是在他转身之后,那笑容会瞬间冷却,眼底结满寒霜。
我开始利用他对“药引”的重视,不动声色地索取更多。
“陛下,”我偎在他怀里,把玩着他龙袍上的金扣,语气娇憨,“臣妾近日总是心悸梦多,太医院开的安神汤喝了也不见好。听闻皇家秘库中有一株千年血参,最是补气血安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