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纸新娘的轿
农历七月半,子时三刻。
青河镇的打更人老周头,照例拎着铜锣绕巷而行。可今晚,他刚敲过第三声,铜锣竟“咔”地裂了一道缝——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猛地攥了一下。
“邪门……”老周头哆嗦着抬头,只见巷子尽头,一顶朱漆描金的纸轿飘飘荡荡,八条纸扎的轿夫弯腰抬轿,脚步虚浮,却稳得出奇。
更骇人的是,轿帘缝隙里,隐约露出一点嫣红——是凤冠的流苏。
“纸……纸新娘?”老周头腿一软,跌坐在地。
民间有忌讳:“半夜三更纸轿响,莫开窗,莫回头——一回头,替死鬼。”
可老周头哪还顾得上忌讳?他连滚带爬冲回家,砰地关紧门窗,可耳边却始终回荡着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正踮着脚,一点点靠近他的床……
七日前,青河镇的赌鬼张魁在赌场欠了高利贷,被追债的堵在河滩上。他走投无路,一头扎进河里,尸体三天后才浮上来,泡得发白,肚子胀得像口瓮。
张家人嫌晦气,草草葬了事。可谁也没想到,当晚,张家祖宅就传出了哭声——不是活人的哭,而是那种带着水汽的、闷在喉咙里的呜咽,像是有人被淹在水底,拼命想往上爬。
“是冤魂不散。”村里的老阴阳先生说,“得配冥婚,否则张魁的魂魄会缠着家里人。”
张家老太太一咬牙,掏出棺材本,请来了镇上最有名的“纸马匠”陈三更。
陈三更五十来岁,瘦得像根竹竿,手指却灵巧得很,捏什么像什么。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给张魁娶个标致的纸新娘,保管他安生。”
可没人知道,陈三更为了省功夫,翻出了三年前的一套旧纸人——那是给李家闺女准备的。
李家闺女叫李秀儿,原本许给了邻村的富户,可临出嫁前,富户家嫌她“命硬”,退了婚。李秀儿受不住羞辱,夜里投了井,尸体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那身红嫁衣。
陈三更懒得重糊,直接把旧纸人翻新,连生辰帖都没换——反正死人又不会计较。
出殡那晚,暴雨倾盆。
纸轿、纸马、纸丫鬟排成一列,由八个壮汉抬着,浩浩荡荡往坟地走。可刚走出村口,怪事就来了——
纸人笑了。
不是风吹的响动,而是真真切切的、带着少女娇气的“咯咯”声,从纸轿里传出来。
抬轿的汉子们脸色煞白,其中一人踉跄着回头,只见轿帘缝隙里,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嘴角翘起,像是笑着,又像是哭。
“娘咧!轿子里有人!”那汉子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可奇怪的是,其他七个人却齐齐喊:“重!太重了!”
仿佛轿子里,真的压着一个活人。
好不容易挨到坟地,陈三更刚要点火焚轿,却突然僵住了——
纸新娘不见了。
第二天清晨,张家老太太打开院门,差点吓晕过去。
张魁的棺材盖被掀开了,尸体直挺挺地坐在炕上,脸上涂着胭脂,穿着大红喜服。而他的身旁,竟躺着一个“女人”——穿着和李秀儿一模一样的嫁衣,头上戴着凤冠,可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泡烂了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