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事的起因
林野蹲在古城北巷的青石板路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帆布鞋面上的水痕。晨雾像一层薄纱,把青灰色的瓦檐、斑驳的木门,都罩得朦胧,只有檐角垂落的雨珠,砸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清脆得像在敲碎一场,持续五年的梦。
他掌心,还留着钥匙的金属凉意,那是房东阿姨半小时前塞给他的。老太太枯瘦的指腹,蹭过他虎口处淡粉色的疤痕时,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十七岁那年帮“兄弟”抢地盘,啤酒瓶碎片,划破皮肤的灼痛感,突然就和看守所铁栏杆的锈味、食堂玉米糊的温吞味,缠在了一起。
那些被高墙圈住的日子,他总在梦里,摸古城的石板路,可每次刚触到冰凉,就会被管教干部的哨声惊醒。
“小林,这铺子虽小,是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守着的,你要是好好干,租金我每月再让五百。”房东阿姨的话还在耳边转,林野抬头望向眼前的木门,门板上还留着,前任店主刻的糖画图案,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像是在朝他笑。
他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木头的味道涌进来,二十平米的空间里,斑驳的木柜立在墙边,玻璃柜台下,还粘着没擦干净的糖浆痕迹。
接下来的三天,林野把铺子翻了个底朝天。他买了桶米白色的油漆,蹲在地上一点点刷墙面,油漆溅到牛仔裤上也不在意;他从旧货市场淘来一张折叠桌,擦干净摆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桌上时,他觉得连空气都暖了几分。
夜里,他坐在桌前赶制手工皮具,台灯亮到后半夜,指尖被针线磨出了茧子,可看着卡包上慢慢成形的古城门图案,他嘴角总忍不住往上扬。他没学过设计,所有图案,都是白天蹲在古城墙下对着画的,针脚歪了就拆了重缝,皮料裁错了就攒着做小挂件。
开业那天,林野特意找出,压在箱底的牛仔外套,那是他出狱时朋友送的,洗得发白,却很干净。
他在胸前别了个,自己做的小皮牌,上面刻着“野”字,刻得很深,像是要把过去的自己钉在牌后面。
太阳刚爬过马头墙,巷子里就传来游客的脚步声,林野紧张得手心冒汗,反复把柜台上的钥匙扣、钱包摆整齐,直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停在柜台前。
“老板,这个兔子钥匙扣多少钱呀?”小姑娘指着玻璃柜里的小物件,眼睛亮晶晶的。
林野的声音有点发紧:“三、三十块。”
“好便宜!而且比前面那家连锁店的可爱多了!”小姑娘爽快地掏钱,接过钥匙扣时还晃了晃,上面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野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妈妈也给他买过,带铃铛的钥匙扣,只是后来妈妈走了,钥匙扣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他赶紧找了张牛皮纸,把钥匙扣仔细包好,又从抽屉里,拿出个更小的铃铛,递过去:“这个送你,挂在一起更好听。”
小姑娘笑着说了声“谢谢”,蹦蹦跳跳地走了。林野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风里好像都带着甜。
那天他卖出去五个钥匙扣、两个钱包,收摊时他把钱小心地叠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盒子上写着“新生活”三个字,是他用马克笔写的,笔画用力得透了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