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像一团雾,在这个潮湿的海滨小镇里游荡,无法融入,也无法离开。那道疤痕在他的手腕上,像一个永恒的、无法解答的疑问。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得厉害,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海风变得猛烈,带着明显的鱼腥味。他无处可去,又不想回旅店那间沉闷的小屋,便拐进了码头附近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咖啡馆。招牌是用旧木头做的,刻着“老地方咖啡馆”几个字,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
推开叮当作响的玻璃门,门楣上挂着的贝壳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店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一种老木头、旧书籍特有的混合气味,与外面的咸腥海风截然不同,像是一个被隔绝开的温暖茧房。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头发花白、身材清瘦的老者正站在柜台后,仔细地擦拭着咖啡杯。老者听到风铃声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生面孔啊,欢迎。外面风大,快进来坐。”
他点了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铅灰色的海浪开始变得汹涌,一次次砸在防波堤上,碎成白色的泡沫。
“要点什么?”老者拿着菜单走过来,“试试我们这里的特色手冲?豆子是自己烘的。”
他瞥了一眼菜单上并不便宜的价格,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我就坐坐。”
老者看了看他,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情,反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目光温和而带着些许好奇:“不是镇上的人吧?来找人?还是路过?”
“我……我不知道。”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左手腕的疤痕暴露无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者微微怔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道疤,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失忆?”
“嗯。在医院醒来就在这了。医生说可能撞到了头。”他顿了顿,像是抓住一根稻草,“您……您认识一个叫林默的人吗?或者,听说过最近有谁失踪了吗?”他几乎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天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老者,也就是咖啡馆的老板,沉吟了片刻,缓缓摇头:“林默……没听过这个名字。雾港不大,但这些年外面来的人也不少。”他看了看窗外越来越恶劣的天气,“这种天气,渔船都回港了。你是赶不巧了,要是早几天来,说不定还能打听些消息。”
这时,里间门帘掀开,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女孩探出头来,声音清脆:“爷爷,我的颜料用完了,我去隔壁文具店买一下!”
“去吧,雨薇,快下雨了,带把伞!”老老板回头嘱咐道。
叫雨薇的女孩应了一声,目光好奇地扫过坐在窗边的陌生男子,朝他友善地笑了笑,像一阵轻风般跑了出去。
“我孙女,雨薇,在镇上学画画。”老老板语气里带着慈爱,转回话题,“你刚才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总有点什么东西在身边吧?医院没发现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点家当:烟盒、打火机、船票,推了过去。“只有这些。烟盒上有这个名字。船票是来雾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