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个由无数张扭曲、痛苦、愤怒、绝望的人脸粗暴缝合而成的臃肿、畸形的怨灵!那些面孔,有的苍白浮肿,有的青紫淤血,有的残缺不全,但每一张……每一张他都认得!
是“老疤”,太阳穴那个弹孔还在渗着黑血;是那个在码头求饶的年轻马仔,眼睛瞪得几乎脱眶;是被他沉江的対头,嘴巴被渔线缝死,却仍在无声嘶吼;是那个……那个他刚入行时失手错杀的无辜女人,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是他记忆中每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他们的面孔扭曲变形,被一种巨大的怨力强行挤压、拼接在一起,组成这个趴在他背上、几乎与他等大的恐怖存在!
而这怨灵,此刻正用它无数条由阴影和怨念构成的、类似肢体的东西,紧紧缠绕着他的躯干,如同水蛭般吸附着他。它没有眼睛,那些密密麻麻的缝合面孔就是它全部的“视觉”!
它的“手”——一条由冰冷金属光影凝聚而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触手——正握着一件东西!那是一把细长、扭曲、不断滴落着黑色粘稠液体的刺针!那刺针的形态,阿川至死难忘,正是他惯用的、特意找人打造的那把三棱军刺的缩小版!是它!是它一直在用这怨念凝聚的凶器,日夜不休地刺他的背!
此时此刻,在满背邪眼的“注视”下,那怨灵似乎顿了顿,最中央那张属于“老疤”的扭曲面孔,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极致怨毒和嘲弄的弧度。
然后,它举起了那柄滴着黑液的怨刺,对准阿川背上刚刚纹好、还新鲜红肿的某一只眼睛的边缘,精准地、缓慢地、一针刺了下去!
“呃啊——!!!”
那不是人间能听到的声音,是灵魂被撕裂时爆出的惨嚎!阿川眼睁睁看着,那怨刺扎入他真实的皮肉,伴随着他无法形容的剧痛,在那只纹上去的“眼睛”旁边,绣下了……绣下了一针新的、更加血红、更加栩栩如生、仿佛还在颤动的细小血管!
它在完善它!它在用这极致痛苦和恐惧的方式,在这幅邪眼图腾上,增添着属于它的、活生生的细节!
纹身师冰冷嘶哑的声音,如同丧钟,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看到了?它一直在忙。”
“它要给你绣满一万只……它从你杀第一个人那天起,就在你背上了。”
“它就是你。”
阿川的瞳孔疯狂扩散,镜子里,那无数张缝合而成的面孔似乎都在同一时刻,对他露出了那个一模一样的、怨毒至极的冷笑。
那声非人的惨嚎卡在阿川喉咙里,胀得他眼球暴突,血丝瞬间爬满眼白,视野里只剩下镜中那可怖的映象——无数张熟悉又扭曲的面孔缝合而成的怨灵,正用那柄滴着黑液的怨刺,在他新鲜纹就的、还渗着血珠的邪眼图腾上,绣下新的、颤动的细节。
剧痛不再是抽象的感觉,它有了源头,有了形态,有了极致恶毒的意图。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记忆深处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被重新撕开。他看见“老疤”那张脸在笑,嘴角咧到耳根,太阳穴的弹孔里流出浓稠的黑色物质;听见码头那个年轻马仔无声的求饶尖叫刺穿耳膜;闻到江水灌入肺部的腥甜和绝望……
“呃……嗬……”他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僵直,无法动弹,仿佛被那镜中景象钉死在原地。冷汗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瀑布般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里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下半身的衣物,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