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上元节,比灵山热闹百倍。猪八戒啃着糖葫芦,看着街上的花灯,突然叹了口气:“想当年,俺老猪在天上做天蓬元帅时,上元节的蟠桃宴,可比这热闹多了。”
孙悟空斜了他一眼:“呆子,都几百年了,还惦记着你的蟠桃宴。”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落在一盏画着“齐天大圣闹天宫”的花灯上,花灯上的猴子龇牙咧嘴,手里举着根金箍棒,像极了当年的自己。猪八戒的糖葫芦签子在手里转了三圈,糖衣沾了满手黏腻。他望着花灯海里攒动的人头,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孙悟空:“猴哥,你说师父这会儿在灵山,会不会也想这人间烟火?”
孙悟空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朵里那根缩成绣花针大小的金箍棒。花灯上的“齐天大圣”正被一群天兵天将围着,红袍金甲,威风凛凛,倒比他现在这副僧衣打扮更像个战神。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身威风底下,是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寒,是护着唐僧取经时,一棒下去也怕伤了无辜的怯。
“呆子,走了。”孙悟空转身往客栈走,步子比平时快了些。猪八戒叼着糖葫芦跟上,嘟囔着“猴哥你急啥”,却没看见孙悟空耳后那道几不可见的金箍印记,正泛着淡淡的红。
回到客栈时,沙悟净已泡好了茶。他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只在三人落座时,低声道:“方才听到街上的人说,城西的城隍庙,近来夜夜有孩童哭声。”
猪八戒舔着嘴角的糖渣:“哭就哭呗,人间的娃子,哪有不哭的?”
“不一样,”沙悟净眉头微蹙,“说是哭声里,带着妖气,却又不像寻常妖精作祟。”
孙悟空端茶杯的手顿了顿。自取经功成,他封了斗战胜佛,金箍棒便很少再出鞘。灵山的香火熏得他骨头都快软了,倒忘了当年斩妖除魔的滋味。可那“妖气”二字,还是像根刺,扎得他心头一紧。
“去看看。”他放下茶杯,起身时,耳后的金箍印记又烫了几分。
城隍庙在城西的老巷深处,断了香火的神像蒙着灰,蛛网结了半尺厚。刚踏进庙门,一阵孩童的哭声就飘了过来,细细密密的,像猫爪子挠着心。可四处看了,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邪门了。”猪八戒举着钉耙转了圈,“哪来的娃子?”
孙悟空闭上眼,火眼金睛穿透庙墙,却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气。那气不凶,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悲戚,缠在庙梁上,聚而不散。他指尖掐诀,想用法力驱散,可咒语刚出口,耳后的金箍突然猛地一痛!
“嘶——”他捂住耳朵,额角渗出冷汗。那痛比当年唐僧念紧箍咒时,还要钻心。
“猴哥!你咋了?”猪八戒吓了一跳。
孙悟空摆了摆手,缓了半晌才道:“这不是妖气,是……执念。”
话音刚落,庙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那片灰蒙蒙的气渐渐凝成个小小的身影,穿着打补丁的短褂,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发髻,正是个七八岁的女童。她背对着他们,哭声断断续续:“娘……我冷……”
沙悟净合十道:“小施主,尘缘已了,何不去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