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收到这盘磁带后没多久,就弄丢了。当时阮思瑶还为此生了我好几天的气。
纪询声把随身听和磁带并排放在墓碑上。
他今天的情绪,似乎比平时要低落一些。
他蹲在墓前,没有看那些祭品,只是盯着我名字的刻痕。
“你总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嘲讽。
“你什么都跟她说。”
“可她……真的像你以为的那么好吗?”
我愣住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认识阮思瑶?
我死后,阮思瑶确实过得很好。她顺理成章地接手了我在画室的资源,办了画展,出了名,成了画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曾为她感到高兴。
可纪询声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站了很久才离开。
他走后,我立刻飘到那盘磁带前。
就是它了。
磁带的塑料外壳,因为年代久远,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是最好的画板。
我伸出手,指尖凝聚起我所有的意念。
我感觉我的魂体正在被快速地消耗,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透明。
但我不打算放弃。
我小心翼翼地,用虚无的指尖,在那层灰尘上划动。
第一笔,很艰难。
我的“手指”陷进灰尘里,却带不起任何痕迹。那种无力感,几乎让我崩溃。
我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墓园里只剩下虫鸣。
终于,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消散的时候,我的指尖,成功地在灰尘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弯曲的划痕。
我成功了!
我欣喜若狂。
我顾不上休息,趁着那股感觉还在,继续往下划。
一个点。
一个弯钩,再加一个点。
一个歪歪扭扭,丑得不行的问号,出现在了磁带的壳子上。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体被掏空。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整个魂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一阵风就能把我吹散。
我强撑着,飘回墓碑后面,蜷缩起来。
我不知道纪询声会不会发现这个问号。
就算发现了,他会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怀着一丝忐忑和巨大的疲惫,沉沉“睡”去。
这是我死后,第一次感觉到“累”。
那个歪扭的问号,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向活人发声。
哪怕耗尽魂体,也值得。
5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
魂体还是有些虚弱,但比昨天好多了。
我飘出来的时候,纪询声已经来了。
他正蹲在我的墓碑前,一动不动。
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那盘磁带上。
锁在那个我拼了命才画出来的问号上。
他发现了吗?
我的心,不,我的魂,紧张得揪成一团。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拂过那个问号。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然后,我看见,他的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
他把脸埋进手掌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像是呜咽,又像是叹息的声音。
他哭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我没想把他弄哭啊。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
他的眼眶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