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苏晓冉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办公室。
周末家庭谈话带来的纷乱心绪，被她强行压在了心底。她反复告诉自己，无论陆时衍是谁，无论过去如何，现在，他是她的主管，而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在这里站稳脚跟。
她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坐在工位上，打开了电脑，开始梳理今天的工作计划。实习生的任务琐碎，但她力求条理清晰。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部门入口时，苏晓冉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陆时衍依旧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步履沉稳，目不斜视地走向他的玻璃办公室。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或者说，他的目光平等地掠过了整个办公区，未曾为任何人停留。
苏晓冉低下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上午九点半，部门内部的企业微信群里，陆时衍发布了一条@全体成员的通知：
「各位，公司近期计划与几所重点高校合作，启动一个校庆文创项目的初步调研和意向接洽。请各位手上没有紧急项目的同事，协助收集目标高校（名单见附件）相关社团信息、往期活动案例、校园文化特色等资料，初步整理后发我邮箱。苏晓冉实习生跟进资料汇总。」
消息一出，苏晓冉握着鼠标的手微微收紧。
这是她接到的第一个实质性任务，虽然只是基础的信息收集与汇总，但直接关联到他负责的项目。而且，他明确点名让她跟进汇总。
是考验？还是单纯的工作分配？
没等她多想，对话框里，一个熟悉的灰色头像跳动起来，是陆时衍的私聊窗口。
「来我办公室一下。」
简单七个字，没有任何表情符号，却让苏晓冉瞬间坐直了身体。
「好的，陆主管。」她迅速回复，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那间玻璃办公室。
门是开着的。她站在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进。”里面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苏晓冉推门而入。他的办公室整洁得近乎刻板，除了办公必需的电脑、文件、笔筒，几乎没有多余的私人物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
陆时衍正看着电脑屏幕，闻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陆主管，您找我。”
“嗯。”他应了一声，示意她坐下，“高校资料收集的任务看到了？”
“看到了。”苏晓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这是项目的前期基础工作，信息务必准确、全面。”陆时衍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汇总时注意格式统一，来源标注清晰。你是新人，这是熟悉高校市场和锻炼信息整合能力的好机会。”
“我明白，我会认真做的。”苏晓冉郑重承诺。
陆时衍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操作鼠标，将电脑屏幕微微转向她的方向，上面显示着一所高校的官网页面。
“比如这所师范大学，”他伸手指着屏幕，指尖修长干净，“它的‘非遗传承社’和‘文创设计协会’是重点。收集时不能只看社团名称，要找到他们过往活动的实际案例、作品，评估其活跃度和创意水平。官网、官方社媒账号、甚至学生自发发布的视频、图文，都是信息来源。”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苏晓冉努力集中精神，跟上他的思路，将他话里的要点默默记在心里。
他靠得很近，讲解时，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掠过她放在桌边的手肘。轻微的触碰带着体温，像细小的电流，让她手臂的皮肤瞬间绷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能闻到他身上更清晰的雪松混合着咖啡的味道，能看清他低垂着眼睫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阴影。
这个场景，莫名地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片段重叠。
高中时，有一次年级大考后，学霸分享会上，他作为优秀代表在讲台上讲解数学题的多种解法。她坐在台下，也是像现在这样，仰望着他，听着他清冽的声音，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只是那时，他们之间隔着汹涌的人潮和遥远的讲台距离。
而现在，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
“……初步整理后，先发我看一下。”陆时衍结束了简短的指导，将屏幕转了回去。
“好的，陆主管。我记下了。”苏晓冉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站起身。
“去吧。”他重新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恢复了那种专注于工作的状态。
苏晓冉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离开了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周围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刚才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得以顺畅。
回到工位，她看着企业微信群里那条@她的通知，以及私聊里那条简短的“来我办公室一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种混杂着紧张、雀跃和巨大压力的复杂情绪。
他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和眼神。
可是，他亲自叫她进去，耐心地做了示范和提点。
这算是……特别的关照吗？
还是仅仅因为，她是新人，他需要确保基础工作的质量？
苏晓冉甩了甩头，不再让自己沉溺于无谓的猜测。她点开他发送的附件，里面列着七八所高校的名单。
目光扫过名单，她突然顿住了。
排在第二位，赫然就是——师范大学。
正是他刚才举例时，在屏幕上指给她看的那一所。
心跳，再次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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