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子时的梆子声在乱葬岗上飘荡。
我从尸堆里爬出来时,十指的血痂已经泛黑。
假死药的余效让视线发花,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棉絮上。
太医院后墙的狗洞前摆着一套干净宫女服,底下压着张字条:
「浣衣局缺人,明日应征。查贵妃月事带夹层。」
字迹清隽,与林修远阴鸷的脸毫不相称。
我将纸条塞进嘴里嚼碎,舌尖尝到一丝甜腥——是「蜜中针」,太医院特制的隐形药水,遇热显形。
看来这法子还能再用一次。
三日后,我以「阿箬」的名字进了浣衣局。
暴雨来得突然。
贵妃的贴身嬷嬷骂骂咧咧地指挥小宫女收衣裳,鎏金檀木盒就搁在井台边——那里头装的,是连碰一下都会投井的禁忌。
“愣着干什么?”老宫女踹了我一脚,“去收主子的月事带!淋湿了仔细你的皮!”
我低头应是,趁乱用簪尖挑开绣着并蒂莲的夹层。
一片薄如蝉翼的桑皮纸飘落,被我含进嘴里。
深夜的茅房里,我借着夜明珠的光看清纸上的字:
「血见愁三钱,曼陀罗二钱,孔雀胆一分......连服三月,可成血瘾。」
最下方盖着半枚私印——纹路与我从贵妃袍子上刮下的蜡印一模一样。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将纸片塞进空心簪子,假装腹痛蜷缩。
帘子被掀开的瞬间,林修远的声音传来:
“阿箬姑娘?贵妃头风发作,传太医看诊。”
这是暗号。
我跟着他拐进一条僻静宫道,远处突然传来尖叫。
林修远脸色骤变:“是太医院方向!”
我抬头——太医院方向的夜空已被火光染红,风中飘来一丝檀香,混着刺鼻的焦糊味。
“是‘夜合欢’……”我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太监尖利的呼喊:“走水了!”
03
太医院偏殿烧得只剩骨架。
王德全指挥太监们抬出一具焦尸,尸体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缝里反光的是一枚东宫旧铜扣——与林修远药箱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林太医‘自尽’了。”王德全经过我身边时,袖中滑出一块染血的桑皮纸,“留下血书,说是他毒杀皇后。”
我盯着那枚铜扣,浑身发冷。
昨夜林修远还说过,这铜扣是先太子赐给心腹的信物……如今却出现在一具冒充他的尸体上。
当夜,我潜入暂时安置尸体的耳房。
焦尸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缝里隐约有金属反光。
我用绣花针小心挑开,一片金箔落入掌心——
上面拓着贵妃的私印,印文却与宫中登记的不同,多了一道暗纹。
“萧……”我借着月光辨认,突然听见门外铁链响动。
我迅速将金箔藏入舌底,翻窗逃走。
匆忙回望的瞬间,看见一个小太监往尸体上泼油。
次日清晨,皇帝在御花园“偶遇”正在采露水的我。
“朕听说,你会辨药材?”年轻的帝王折下一枝芍药,漫不经心地问。
我跪伏在地:“奴婢在浣衣局时,常帮嬷嬷们分拣熏衣的香草。”
“抬起头来。”
我顺从地仰脸,目光恰到好处地停在皇帝腰间的龙纹玉佩上。
阳光穿过花瓣,在皇帝脸上投下斑驳阴影。